孙五岳说:“小洁学校有几个小崽子我认识,我叫他们去打听打听。”
墨北说:“问问谁在那天去过医院,或是家里有在医院工作的亲戚,有家人住院的也算。”
姥姥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这亲妈要绝情可比后妈都吓人,那孩子也够可怜的。”
一家人都有些唏嘘,不过孙丽华又说:“可怜是够可怜,可气也是真可气,就算一开始的时候是被强迫的,那后来呢?就算没能力反抗,那报个警总能做得到吧?又被没限制行动,还天天去上学,有多少机会求助,何至于到了现在这步。”
墨向阳说:“人性格不同,阅历不同,有些事在咱们看来很好解决,可在那孩子身上也许就真的是座大山。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有的小孩数学成绩好,可语文就怎么学都很难及格,可能他花在学语文的功夫要比学数学多上几倍,可依然很难改变结果。小孩擅长的科目有区别,性格也有区别,落到面对事情时的处理方式上就更千差万别了。更何况这中间还有家庭的影响,如果牛莉莉的父母能对她关心爱护,那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孙丽华做出结论:“说来说去还是她妈有问题,为了个王八蛋害了自己姑娘一辈子。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投胎到她家了!”
事情说到这一步也就算告一段落了,墨洁被孙丽华和姥姥单独叫去连数落带教导,务必要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件事里她们最担心的就是墨洁因为受朋友的影响,变得行事轻佻,被男孩子占了便宜。
而墨向阳则单独把墨北叫过去,问他:“你找丑燕子帮忙的事,你小姨父不知道吧?”
墨北点点头。
墨向阳揉了揉额头,墨北立刻乖巧地要给他按摩,墨向阳好笑:“讨好也没用,该说的事我还是得说。小北,你有没有发现你的问题在哪里?”
墨北无辜地睁大眼睛。
墨向阳揪住他鼻尖,爱又不是气又不是地说:“还给我装!”
墨北嗡嗡地说:“求父上给个明示。”
“从小你就防着你妈,现在可是连我也要防着了?”墨向阳松开手,脸色也沉了下来。
墨北愣了愣,下意识地说:“没有啊。”
墨向阳说:“前段时间那个连环杀人案,你小姨父已经跟我说了。”
墨北抿抿嘴,还是一脸无辜。
墨向阳冷笑:“你以为我是诈你呢?前因后果,你小姨父把他知道的情况都跟我说清楚了,你差点就赔了命在里头,这么大的事他敢瞒我吗?”
墨北脸色白了白,还是不吭声。
墨向阳真是拿这个又有主意又倔强的孩子没办法,“找个机会我还得谢谢夏多和那位杨师傅,否则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没了个儿子。”
墨北这才相信龚小柏是真把事情都说了,心里不由暗暗埋怨。
墨向阳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饶是从来不揍孩子的人,这会儿也真想冲儿子屁股上拍两巴掌。
“你不想让我们知道,是怕我们会担心,同时也是怕我们会干涉你的决定,对吗?小北,你这么聪明,看人看事常常能一针见血,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太不信任别人了?”
墨向阳一边说一边拿过纸笔,随手画了一棵树,树根深而广地插入地下,树干粗壮,每个伸出去的枝条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枝梢都标着不同的标签:亲人、朋友等等。
“打个比方,这棵树就是一个人的信任,这些树枝代表着他的亲人、朋友、同学、同事、邻居、普通交往的人,诸如此类。而叶子代表着这个人对他们的信任程度,叶子繁茂的就是高度信任,叶子稀少的就是信任度低一些,连一片叶子都没有的那就是完全不信任。由于一个人生长环境、教育程度、个人性格的影响,也就是树根,相对的枝叶的大小、浓密也都会有不同的变化。但一般情况下,属于亲人、朋友这些的枝条上叶子会最多。但在这中间,还有树干,真正支持得住一个人对别人的信任的,就是他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这些越正确越坚定,他的树干也就越粗壮结实,这样才能真的将树根汲取的营份传达到枝叶上。而小北你呢?你画给我看看,你的信任之树是什么样子。”
墨向阳把纸笔塞到墨北手里,墨北捏着笔的手指非常用力,笔尖轻触着纸面,却无论如何也画不下去那一笔。
墨向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摸了摸墨北的脑袋,“小北,爸爸很担心你。”
墨北低着头,怔怔看着那棵笔触浓重深刻的大树,突然一滴水珠落下来,在光滑的纸面上许久都不肯渗开。
他的信任之树,早就被拦腰砍断,根须都被挖得不剩几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