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姚珊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一叠声地叫喊了起来,偏偏喊的就只是一个名字。柳湘莲本就在旁边坐着,远远看着她的,她这会子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听见了的。于是等到姚珊彻底恢复了清醒、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就正好见到他看过来的充满探究的眼神。
她原本还有些茫然,然则见到他守在自己旁边,此前那点子从梦境之中带回来的惊慌便似在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虽然她早知道这“太虚幻境”之事本就是玄幻之极的,在里头经历的事儿当然也就是真真假假,仿若梦境的。但真的去了那里头走了一遭儿,她才发觉,即便是做梦,做到了噩梦也很是难过的,更何况最后那个场景也实在是太逼真了。特别是最后出来的那个少年,他救了她,最后关头却又放了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着实是让人费解。
此刻醒来,她虽然已经连他的样貌都记不太清楚,却仍记得他的名字。好似,她真的有前世,前世也真得认识他一般。
因着想起这个事儿,她不免又陷入了沉思,连柳湘莲给她端来的那一杯水都没看见。直到他实在看不下去,轻声咳嗽了声,才让她回过了神来。
姚珊抬起头,看着他愈发疑虑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当即也不再多想,一面接过那杯水,一面垂首道:“方才做噩梦了。”
这话一说,柳湘莲忽然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你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姚珊听了这话,脸愈发烧起来了。她猛地喝了一口水,却因着喝得太急而差点儿呛到。她咳嗽着,正要说点儿什么岔开话题,却忽然听见柳湘莲继续道:“你梦见的就是他?”
姚珊有些奇怪,但是见到他一脸正色,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在乎,便也就老老实实地坦白道:“正是他。”
柳湘莲的面色便得便更是奇怪了,他微微蹙起了眉尖儿道:“怎么,梦见了他,于你,是噩梦?”
姚珊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却又点了点头,看着他愈发奇怪的表情,自己也有些诧异了起来。这位柳二爷平素是很少有什么表情波动的,这一回却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频频“变脸”,虽然说暂且还看不出其他的情绪,但姚珊倒似是在那愈发里头看出几分不悦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了这位爷,最近也实在依仗他许多,便就陪笑着道:“我梦见我去了一个地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救了我,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拉我上去,而是放了手。”
她说到这里,便见到柳湘莲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下,愈发诧异了起来。不过,看到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再想到梦中的那件事,她便也忽然有些不好受起来。便也不再多说,只笑道:“然后,我便醒来了。想来,也不能算是噩梦,好歹,人是没什么大碍的。”
柳湘莲听了她这话,沉默了半晌,方才淡淡道:“这倒也没有甚么。只是,你可知道,我的表字?”
姚珊愣了愣,想着大家昔日虽然有着同门师兄妹的情谊,却自来也没有多少交集了。不要说表字了,若不是她前世里多读了几遍红楼,恐怕,连这位二爷的名字是哪几个字都搞不清楚的。
然则,男子的表字,不是只有挚友兄弟同僚之类的才会互相称呼的么?他这么问自己,是什么意思?
莫非?
她不知道怎地就想起了贾宝玉给林妹妹取字的事儿来了。再想及“待字闺中”的含义,脸“腾”地就红了。
那柳湘莲见到她如此反应,也不由得愣了一愣。他本是冰雪聪明之人,一下子便就明白了姚珊为何脸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那是唐突了——这么问一个姑娘,实在是有些失礼。想到其中的含义,竟似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个角落。使得他也略微有些不自在了起来。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左右,这一回,他想放纵下自己的心,真正为自己做件事儿。
于是,满面通红的姚珊,还没等缓过神来,便听见他起身离去的声音。她暗暗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不由得便呆呆地盯着他挺拔俊逸的背影看。她本来觉得他是要径直离去的。谁承想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竟然又忽然转过了身来,正好撞见她看他的目光,便也就是一愣。
四目相对,竟似有些心意相通之感。柳湘莲微微一顿,便又大踏步地转回了身,静静停在了她的面前。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姚珊只觉得脸又开始发烧,正待要移开视线,却忽然听见他说:“潇华……”
“是我的表字。”
“你叫的是我的名字。”
“但是,你梦里的不是我,因为,若是我,我是绝对不会放开手的。”
他平素说话不紧不慢,仿若清泉流淌于石上,分外动听。此刻这几句话说出来,却如明珠落入玉盘,一气呵成,虽然略嫌急切了些,却也格外动人。
姚珊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却偏偏将每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见人表白,但是,却没有一次能有这样面红心跳的紧张,若是她还能分心自问,那其中,竟也有一丝淡淡的甜蜜。
这一位可是冷面冷心的柳二爷。此刻,居然对着她说出如此甜蜜的情话,简直比铁树开花还要稀罕,以至于她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而柳湘莲显然也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儿,说出这样的话。净白如玉的脸上,也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