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主子时而凄怆,时而阴狠的模样,荣德心下也不好受。
下了车,那五月鲜先小跑着回去换衣裳了,荣德跟在纯耳后头,小心翼翼地说,“其实主子……主子当真不必为了生计如此辛苦。只需主子点头,无论是那块地,还是皇上那边的俸禄……都等着主子呢。哪一份儿,都够主子带着一家子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纯耳却冷冷一瞥,“一辈子衣食无忧?可是那块地,却是祖宗们多少辈子传下来的,我怎么能在我手上给卖了,而且还是卖给那帮狼心贼子!”
“至于皇上……哼,皇上使的钱还指不定是谁给的,我还指望着他给的俸禄?算了吧!”
纯耳仿佛说到了极其疲惫之处,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奔入室内,往烟榻上一躺。
“烟呢,快给我点上,我要抽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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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佩瑶还在跑马场上奔驰,享受着记者们给她拍照。
郑雪怀却转身而去,拾级而上,来到云扶的办公室。
云扶忙挂上一脸的笑,“你怎么先回来了?看她还正高兴着呢。”
郑雪怀耸耸肩,将羊皮手套摘下来,冷不丁伸手,将掌心贴在云扶面上。
冰凉,激得云扶差点跳起来。
他难得淘气地笑,“她自然高兴,她骑着马呢也觉不到冷。我却不行,这条腿不济事,周身的血流就受影响,身上越来越冷。”
云扶忍住一声叹息,将一张沙发给拽到壁炉旁,又填几块松木,登时房间内松香萦绕。
云扶拍拍沙发,“既然冷了,到这儿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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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雪怀温煦地笑,拄着手杖走过来,缓缓坐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嗯,我知道你为何留恋这儿,时常不回大帅府去了。这里真舒服,窗外景色怡人,窗内的办公室也被你布置得别致,倒比大帅府里更像个家了。”
云扶笑笑,“中式家具有中式家具的好,但是中式家具未免有些冷硬,看着风雅优美,可是躺卧起来却不见得舒服。西式家具则人性化得多,柔软温暖,坐卧起来更自在,没那么多规矩。”
郑雪怀点点头,“可惜这些是不被爸爸接受的。大帅府里虽然有西洋楼,西洋楼里贴了西洋买来的花片瓷砖,头顶挂了水晶的大吊灯——可是居室内,依旧还是中式家具为主。”
云扶静静抬眸,“你为何不留洋去?当年若你肯提,大帅必定也会叫你出去看看。”
郑雪怀笑了,轻轻摇头,“佩弦已经出洋去了,难道家里不留个人么?爸爸常年在外,家里总得有个人扛起来。”
云扶轻叹一声,“其实……你不过是大帅的养子,这些责任原本不必你来扛。你看靳佩弦,他这些年不是也玩儿得高高兴兴的?”
郑雪怀含笑抬眸,眸子漆黑而温暖,“小云,咱们都不是佩弦那样的人。也许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天性不同罢了。”
云扶心下也是微微一颤,便也是叹了口气,“可不嘛,咱们都是劳碌命,他呀,才是天生富贵命。”
郑雪怀定定凝视云扶,“可你是女子,你原本不用这样忙碌。小云,你值得被好好呵护。”
云扶不好意思地笑,“唉,是我‘命苦’吧?从小我爸就没把当女孩子看,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教我生意经了。后来我小弟又没了,我爸就更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这儿,就更不将我当闺女来养了。”
“所以我也注定当不成什么深闺女儿。我啊,更愿意当沈云海,可以满世界地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郑雪怀凝视着这样的云扶,面上不由得满是宠溺,“可是若有人能照顾你,帮你卸下肩上的担子,你也依旧可以天南海北的去,岂不是比现在更为自在?”
云扶转头凝视他,“可是中国的男人,有几个肯这样的?”
郑雪怀眸光宁静,“我肯。”
云扶尴尬了一下,随即双手捂住脸,淘气地笑,“那你也得先养好你的腿啊!不然这样走去哪儿,都多不方便呢?”
云扶说着借机凑近来,在他腿边的地毯上坐下,歪头凝视他的伤腿。
“其实……小雪,你没想过再请大夫看看你的腿么?比方说我就听我爸说起过一位正骨的大夫,据说手法极好……”
郑雪怀垂眸,看着壁炉里的火光映出来,落在她发顶,将她乌黑的长发都映成了蜜糖色,看着温暖又可口。
“这念头我不是没有过。可是一来,那时候爸爸刚出事,江北人心不宁,佩弦又失踪了,我担心他也出了危险,不得不放下这条腿,满世界先去寻找他……这便错过了最好的医疗时机。”
“再者,我心里也有些讳疾忌医吧。我不愿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疼痛的恐惧来,可是小云,我不介意叫你知道——我怕疼,这条腿当初医治的时候,我已经痛彻心扉。我不敢再接受第二次治疗,而且第二次治疗的疼痛一定是第一次的至少加倍。”
云扶轻轻伸手触碰他的腿,柔软地问,“……现在,还疼么?”
他却极快地将腿收了回去,长眉微微皱紧,“小云,别碰。它现在是我身上最丑陋的地方,我不想让你碰触,甚至都不愿意让你看见。”
正说着话,办公室门砰地被野蛮撞开,潘佩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雪哥,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你是来陪我的,不是么?为什么上楼来陪她?”她明明穿火红的斗篷,却带进来一大片的寒气。
云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