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佩弦走进房间,张小山便紧张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靳佩弦不同于云扶,靳佩弦是男人,是少帅,是他的顶头上司,是他们营长的老大。
靳佩弦看出张小山害怕来了,这便没往里去,抱着手臂斜靠在门框上,长眸斜睨着张小山。
“……你猜,我答应还是没答应?”
张小山将头深深垂下去,使劲摇晃。
他是不敢猜。
靳佩弦嗤了一声,“你脑子原本还挺机灵的,这会儿成榆木疙瘩了?”
靳佩弦走过来,挨着床沿儿坐下,“你不都成我小舅子了么,怎么看见我还这么害怕?我敢得罪谁,你觉着我敢得罪我小舅子么?”
张小山霍地抬头,望住靳佩弦,有点不敢置信。
靳佩弦哼了一声,“不过啊,就算我答应了也没用,我总得回头先问问你们营长去。终究你是他的兵,还是身边儿的弁兵,你的去留还是他说了算。”
张小山定住,眼珠儿半晌都转不过来。
靳佩弦叹了口气,“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是你们营长的兵,你们营长却是我的兵。这事儿我亲自去跟他说,他也不至于不答应。”
张小山嗫嚅半晌,嗓子眼儿里像卡着什么东西,“……旅长,我求你,别为难我们营长。他要是不答应,你千万别为难他。”
靳佩弦凝视张小山良久,缓缓垂下眼帘去,点了点头,“我会看着办的。你先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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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佩弦的车子开出温庐去,靳佩弦吩咐“停车”。
靳佩弦打开车窗帘,向外看了几眼,不多时封百里就自己乖乖走过来,开门上了车。
两人并排坐着,靳佩弦侧头,眯眼去打量封百里。
“你这是做什么呢,一脸气哼哼的。像是谁欠了你二百吊。”
不止一脸的怒气,而且满腮的胡茬子;两个眼圈儿都是乌的。
还有封百里的两腮,都塌陷进去了。
封百里深吸口气,却不肯说话。
靳佩弦收回目光去,高高扬起头来,“你也是不放心张小山,想进去看看他去吧?可是你怎么不去啊,就一墙之隔,你家少夫人至于不准你进去么?”
封百里竭力平静下来,甚至努力地扯了扯唇角,“我进去看他干什么?我才没想进去看他呢!”
靳佩弦皱了皱眉,“这话是怎么说的?好歹他是你的兵。”
“就因为他是我的兵!”封百里激动起来,脸红脖子粗的,“老大,我手下怎么会带出这样的兵!整个就是个废物,给我丢人!”
“不就盯个人嘛,还是纯耳那样的废物,他竟然都没盯明白,还叫纯耳给抓住了!更何况,要是纯耳亲自抓的倒也罢了,他还是自己中了五月鲜那么个小jian人的套!他们两个年岁差不多,那就算不得是纯耳大人欺负小孩儿。他自己没看明白,那就是他没用!他被抓了,那也是他自己无能,是他活该!”
“他因此受伤了,我还去看他?我不冲进去冲他一顿鞭子,那就算便宜他了!”
封百里尽管激动之下,两个颧骨是潮红的,可是他一张脸其余的地方儿,分明苍白得没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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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佩弦扭头看向车窗外,“张小山说,想退伍。我的意思当然是由你来决定。”
封百里便是狠狠一怔,方才还说得热闹,这一下子如噎着一般,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答应?”靳佩弦幽幽转回头来,静静盯着封百里。
封百里便尴尬地冷笑一声,“逃兵,他想当个逃兵!有任务完不成,丢了我的脸不说,还不敢承担责任,一心就想着当逃兵!”
“这么说,就是你不同意喽?”靳佩弦语气平和,脸上的神色也看不出喜怒来。
封百里深吸口气,“老大,那小子他首先是个兵!当兵就有当兵的纪律,部队军纪如山,岂能叫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靳佩弦点点头,“那你想怎么处置他?”
封百里深吸一口气,“首先,他没完成任务,就得先处罚他。至少关他禁闭,如果后头查出来他若给少夫人惹出更大的篓子来,那就更将他军法处置!”
“至于他想当逃兵,还不是就想逃避军纪惩罚么?老大,那就不能叫他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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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盘旋,细若羊肠,九曲十八弯。车子像是一粒儿冰蛋儿,从长留山上顺溜地滑了下来。
车到山下,融入人间的扰攘,靳佩弦才轻笑一声,向封百里凑近,“我说,我好像很久没看见你这么正经了……啧啧,就为了一个张小山,竟然叫你发这么大一通脾气。”
“原来不是早就不想要他么?还跟我打报告来着,让我把他军装扒了,别叫他留在咱们旅里了……今天我还以为你能顺坡下驴,正好把他给撵走呢。怎么着,转性了?”
“还是……”靳佩弦故意放缓了语调,左一眼右一眼打量封百里的神色,“忽然觉着这小子挺重要的,一时都舍不得放手了?”
封百里吓得一个激灵,“老大,您又磋磨我!我,我怎么可能觉着他重要,我,我当然恨不得早早把他给撵走,别叫他在我跟前碍眼,更兼给我丢人去!”
“至于今天……”封百里咽了口唾沫,“至于我说今天不能叫他如意,也是因为我要顾着军纪,部队哪儿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就算想退伍,行,那也得先回来接受完军法惩处,被判撵出去才行!”
“军队又不是他们家的,哪儿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