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早死过一回的人,其实也不怎么怕死,他心里还想着:姓黎的肯定不知道小爷是属猫的,这回死了不过是重活一回。看小爷重活后不先找姓黎的算这辈子的账!到时保管姓黎的做个糊涂鬼!
这么想着,睡意袭来时,唐惜春也没啥抵抗,他就是觉着,以往常听人说起鹤顶红毒辣之名,不想这药吃了只觉着困,倒并不觉着太痛苦。
迷迷糊糊的,唐惜春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唐惜春一看,还是黎雪屋的账子,唐惜春想,我这是重活到什么时节了?是刚被黎雪劫来寨子的时候么?
唐惜春心里盘算着时间,黎雪已经要起床了,唐惜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黎雪不说话,黎雪也盯着他不说话。唐惜春伸出一只胳膊,咦,怎么还是死前穿的寿衣?难不成重活一回,又重活到了刚喝了鹤顶红的时候?天哪,那他岂不是还得再死一回?他得死几回才能重活到安全的时候啊!
唐惜春满心烦恼,黎雪也不理他,起床后就出去练剑了,唐惜春这才爬起来,悄悄的往外头瞧,见院中杏花开得正好,想着果然是喝了鹤顶红以后的事儿了。唐惜春摸摸肚子,并不觉着有什么异常。唐惜春又回床上躺了会儿,一时听到黎雪在外用饭的声音,唐惜春肚子开始咕咕叫,犹豫半日,唐惜春暗道,就是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他便爬起来,唤了丫环进来服侍梳洗,瞧着这身衣裳有些皱了,唐惜春便另换了一身光鲜的出去吃饭。
唐惜春就这么一连等死三天,也没死,倒是把黎雾等来了。
黎雾素来不会说啥中听的话,道,“我这个挨了一刀的都没事儿,你这逃跑倒跑出功劳来了,天天在床上躺着,做月子呢?”
唐惜春阖着眼,没精打采,懒懒道,“我喝了鹤顶红,等死呢。起开起开,别挡着我死啊。”
黎雾不信,“你喝了鹤顶红?什么时候喝的?”看这面相白里透红的,哪里像喝过鹤顶红的。
唐惜春叹口气,“你就别烦我了,让我死前清静清静。”
黎雾原是来看唐惜春的,不想这小子没个好态度,黎雾也不耐烦他,起身就要走,唐惜春唤住黎雾道,“给我倒盏茶来,怪渴的。”
黎雾噎唐惜春道,“都快死的人了,还喝哪门子茶?”
唐惜春双手叠放在小腹上,道,“我都快死了,难道你叫我渴着死?白救你一命。”
黎雾只得给唐惜春倒盏温茶,唐惜春支起身子咕咚咕咚喝了,继续躺下等死。黎雾没黎雪那样的好耐性,忍不住道,“鹤顶红喝下去,即刻就死的。你真喝鹤顶红了?”
“喝了,足喝了一大碗。”唐惜春比划了碗口大小,盘腿坐在床间,“你不知道,约摸是我见过神仙,所以难死一点。”
黎雾唇角抽了又抽,直接把唐惜春从床上拽起来,“赶紧起来吧!什么鹤顶红啊!得杀多少只鹤才能有一大碗鹤顶红给你喝!你以为鹤顶红不要钱的!”这种见血封喉的□□,价比黄金,哪里有人论碗喝的啊!
唐惜春问了黎雾大半个时辰才相信自己没吃鹤顶红,唐惜春郁闷道,“小雪给我喝的一大碗,红艳艳,腥乎乎的东西,我问他是啥,他说是鹤顶红的。”
黎雾笑,“那天大哥他们回来时,路遇一条大蛇,大哥把蛇杀了。你不是受惊吓了么,兴许是给你喝的蛇血羹。”
唐惜春道,“蛇血羹就蛇血羹呗,骗我做甚?”
“看你傻呗。”黎雾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问,“你不会从喝了蛇血羹后就开始等死了吧?”
唐惜春也觉着怪没面子的,好在他这人天生心肠大,也不太在乎面子啥的,想想也笑了,挠挠头,先把头上勒得头皮生疼重达半斤的玉冠取了下来,念叨黎雪,“真是坏,竟然看我出丑。”不过,得知自己没中毒,唐惜春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高兴的说,“唉呀,今天中午可得吃些好的庆祝庆祝。黎雾,你留下来一道吃饭吧,我叫丫环多添几个菜。”
得知自己安危无虞,唐惜春才后知后觉的关心黎雾,“你没事吧?砍哪儿了?”
黎雾这才说明来意,道,“说起来还得多谢你,要不是你说我印堂发黑,大哥也不会提醒我穿软甲,幸而穿了软甲,伤的不重。”虽然以往与唐惜春多有口角,黎雾自认不是是非不明的人,故而来看望唐惜春。
小命儿得保,唐惜春立刻开始翘尾巴,“我早就算得准,是你没眼光。这回算你命大,知道听我的,捡回一条命来!不吃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听了老人言,福气在眼前!这回知道了吧。”那得意洋洋的德行,搞得黎雾啥感谢的心都没了,暗道,真该多灌唐惜春两碗鹤顶红才好!
中午黎雾留下来一道用饭的,黎雾有外伤,吃不得鱼虾之物,唐惜春则是埋头猛吃,间或夹一只虾子放在黎雪碗中,精气完足、好声好气的与黎雪商量道,“小雪,我现在都好了,想继续讲算术,行不行啊?”
黎雪点头,“行。”
唐惜春笑眯眯的夹只鱼丸,吃得心满意足。至于那日之事,唐惜春晚上泡过澡方问黎雪,“那天来救我的人是谁啊?”
黎雪对灯摆弄一把乌鞘匕首,闻言头都未抬,道,“杀之前忘问了,下次再有人来,我替你问一问再杀。”
唐惜春叹口气,道,“小雪,杀孽太重,总归不是好事。”
黎雪道,“这就错了,知道天底下谁杀人最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