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无道:“那么依含元兄之见,古人张仪与范蠡,都是事先没有考量秦王与越王,便盲目的辅佐了?”
这一声问下来,各个弟子都沉默,两者所说都有各自的道理,显然已经陷入了僵局。
堂上的老夫子轻捋发白的胡须,静静的听着两位弟子的争辩,即便是现在已经陷入了僵局,仍旧端坐在那里目光扫过底下的众位弟子,看样子并不想出面言说什么。
只是,当他目光无意间看向窗外时,庄墨与高仙庸的身影赫然入他眼帘,他一惊,慌忙站起身子,在众弟子的诧异目光中,走至庄墨的身前道:“不知庄先生到,真是失了礼数了。”
学堂中的弟子一听闻庄先生这个名号,又见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对这位庄先生毕恭毕敬的,都已经知道这个庄先生就是在书院中传的像圣人一样的庄墨。
瞬间,学堂像炸开了锅一样,纷纷涌出来探头向庄墨看去。
庄墨朝老夫子回了礼道:“只是带友人前来看一看罢了,夫子不必管我们。”
老夫子还未应出声,方才正在争论的两个弟子便走了出来,子无率先走至庄墨的面前,拱手先问道:“不知学生方才与含元兄的争论,庄先生可听见了?”
庄墨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子无身后的含元一眼,方才的争论他显然是落了下风,如今看来,依然略有些不服,他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移开,放在子无身上道:“听了大概。”
子无并未发觉庄墨的视线,道:“那庄先生在此不妨做个见证,点评一下方才我俩的辩论。”
庄墨心头静墨了一下,看着子无问道:“那我且问一问你,做谋臣初衷是何?”
子无楞了一下,而后道:“自然是匡扶明君,成就一番事业,让百姓不为战争所扰,能够安祥百年。”
这个回答是很官方的回答,庄墨想了想又问道:“若天下纷争,并无你们口中所言及的明君,身为谋臣,又当如何?”他目光落在了身后的含元身上:“这个问题,你们两个都可以回答。”
这个问题……一时间含元与子无都回答不上来。
含元上前道:“还请庄先生赐教。”
庄墨道:“《抵巇第四》中提及,天下纷错,士无明主,公候无道德,则小人馋贼;贤人不用,圣人窜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众人皆浊我独清’是高尚,自敛,清正的表现,然而在朝堂上,君臣之间,是最为危险的,当初王翦率兵攻打楚国,为免秦王对自己不放心,便以贪一字,让秦王打消了对自己的疑虑,放心的让他攻打楚国,王翦所用,便是《抵巇第四》中后面言及的,圣人见萌芽巇罅,则抵之以法。”
听了庄墨的一袭话,含元与子无方大悟,含元道:“学生明白了,天下无绝对的明君,也无绝对的暴君,而关键在于,在纷争乱世中,自身睁大眼睛,看清时事,做好策略和打算,弥补漏洞。”
子元也道:“君臣之间的关系,本就是亦师亦敌,亦友亦仇,学生受教了。”
庄墨点头道:“世事本无绝对,我相信,等你们走出书院,定能遇到明君之主。”
这场辩论由此而结束。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庄墨回了风词书院这则消息,席卷了整个书院,书院下了课的弟子,纷纷涌至了庄墨所在之所,只求能够看上庄墨一眼。
书院雅堂二楼隔间处,庄墨与高仙庸相对而坐,高仙庸看着对面引起书院慌乱的庄墨,道:“你还真是受欢迎。”
庄墨道:“只是被传言穿的神了些,却都忘记了我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高仙庸挑眉,想起方才的辩论,他问道:“方才有一个弟子说,谋臣选明主时,会事先对这个人各个方面做考查,那么你呢?当初虽然是我强行将你掳走的,可是最后你安心留在我的身边辅佐我,可是对我各个方面做过细细的考察?”
庄墨道:“没有。”
高仙庸笑问道:“为什么?”
庄墨道:“因为是你,与旁人不同。”
高仙庸静默了一会,又道:“方才所论,虽是君与谋臣的关系,然而论答中所提到的谋臣的结局,你当初选我之时,可会有担忧你的结局?”
庄墨抬眸,定定的看向高仙庸,轻声问道:“你会吗?”
你会像那些史记上所记载的君主一般,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待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后,便对谋臣赶尽杀绝,你会吗?
这是庄墨完整的问题。
这种假设未知的问题,没有人能够肯定的给出答案,然而那一刻,高仙庸迎上庄墨的视线,像是誓言一般,道:“是你,我不会!”
未等庄墨做出反应,老夫子匆匆而来,走至他俩的面前道:“庄先生难得回书院一回,今日书院中的众多弟子都齐聚在前厅,想让先生去说两句,先生你看……”
高仙庸轻声道:“去吧,你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些人见你一面不易。”
庄墨道:“那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高仙庸点头。
庄墨随着老夫子下楼之后,高仙庸独在那里坐了一会,便起身沿着二楼长长的回廊向一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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