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
淡淡的香味从香炉里飘了出来,仿佛有实形一般,妖娆的勾勒出蜿蜒的轨迹,虽缓慢,却丝毫不停地飘动着,最终弥漫了整个客房。
火盆里的炭已经被人提前勾过,发出微微红色的光,带着热与力量,让整个客房的温度都高了起来。
床榻之上,凌轩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但凌轩似乎对此毫不介意。
这些天来,他已经有好几次都是突然昏睡过去,醒来时便在客栈的客房中。虽然唐青语没有多解释什么,但凌轩知道,这多半是体内的毒性在作祟。
他没有起身,仍旧躺在床榻上,看着素雅的床帐,神思已飞到千里之外。
自他离京出巡,至今日已近三个月。这些年京城局势一直不稳定,虽然他贵为太子,但元皇后早已故去,皇后母族也已举家还乡,不再过问政事。他一个没有母亲庇佑,也没有母族帮衬的太子,能在深宫之中活下来已是不易,如果没有太后的照顾,恐怕他都很难活着离开帝宫,更别提承袭帝位,培养自己的势力。
随着后宫妃嫔的增加,皇室的子嗣也越来越多,原本就对他无甚喜爱的父皇待他愈发冷淡。若非他处处小心,让人挑不出什么过错,又是元皇后嫡子,太子之位是否还是归属于他都要另当别论。
也因为这一点,凌轩在京中不敢有什么太明显的动作,当今圣上宣帝对他的作为多有防范,许多事情就不方便去操作。加之这些年宣帝对四皇子凌瑞偏爱甚佳,东宫之主的竞逐愈发明显,宣帝的个人偏爱也深深夹杂其中。若非如此,凌瑞一个尚未有封地的王爷,如何敢公然派遣军营里的人来追杀他?
他这次落难,虽一路艰辛,但对于凌轩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宣帝对他的猜忌与怀疑,让他在帝都时做事处处掣肘,和诺事情操办起来都不方便,哪怕稍有些动作,宣帝便会归咎于他。趁此机会,他离开帝都,他的人才好在暗中做事,且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他人不在,宣帝也很难迁怒于他。
至于说他身上中的毒是不是唐门下的?
凌轩微微挑起嘴角。
这件事,唐青语心心念念一直挂碍,凌轩却其实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这毒是他身边的医士发现的,杏林高手群聚皇室,他们既能发现,便自然有解毒的方法。若不是想借机布局,只怕这个毒早就解了。
比起这个,凌轩更想知道的是,这个毒究竟是他身边的哪个人给他下的。他每日的饮食用品都有亲信试毒,能够不让人察觉地在他的饮食里下毒,必定是他身边关系亲近之人。这样的人若不查出来,只怕他日后将寝食难安。凌轩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查,趁他离开京都的机会,凌轩希望能把东宫的人清了一遍。
至于以后谁才是天下之主……
凌轩的眼睛微微凝起,黑色的瞳孔快要缩成针一般。
他既在宫中的肮脏与污秽中活了下来,那么,他有的是时间来争夺一切。将来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且看他们兄弟之间,谁有这个本事能权倾天下吧。
京城的事凌轩暂时想到这里为止。
他侧过头看了看所在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用具却很讲究,显然是主家的规格。
他是在马车上昏睡过去的。想到昏过去之前,在他身边一直喋喋不休吐槽自己父亲的姑娘,凌轩的嘴角微微扬起,冷淡的眼睛里也带了一点笑意。
那真的是个幸福的姑娘啊!
她的家人对她宠溺到何种程度,她至今仍是无知无觉,把亲情和爱护当做理所应当,因为一点小事就离家出走,即使仍然一直受着父亲的庇佑,还是可以那样理直气壮地对家里人发脾气使性子。
因为一直拥有,所以从未察觉这种感情有多珍贵,所以可以肆意挥霍。
凌轩缓缓闭上眼睛。
为什么没有指责唐青语什么?
除却对她的欣赏之外,凌轩很清楚,归根结底,他其实还有羡慕的情绪在其中。
他是一个没有资格指责唐青语的人啊,那些他从未拥有过,却美好至极的感情,他甚至不曾拥有其中任何一种。
凌轩承认,猜出唐青语的出身后,他对她有所利用。但抛开这些不谈,他也的确希望那个姑娘能一直快乐幸福,一如初见。
只不过,在回忆起幼时见过的一个人后,凌轩便猜出了什么,而这件事,注定会让唐青语走上一条不寻常的道路。
那条道路举步维艰,荆棘遍布,无论最后通往何处,注定不会平坦。
这个女孩,还不够强大啊。
凌轩侧过身去,又缓缓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唐靖书来到唐青语院子里的客房前。
叶棹正在小耳房里守着,见到唐靖书后连忙起身行礼:“参见掌门。”
“不必多礼房,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叶棹答道:“没听见动静,应该还在昏睡。”
唐靖书点点头,道:“那你守在这里,里面的人醒了,你立刻让人通知我。”
叶棹应了一声,又问道:“掌门,不让一品堂的人先来给他看看吗?”
唐靖书摇摇头,道:“他身份尊贵,趁他昏睡时查探身体委实冒犯,不能托大。”
叶棹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道:“那若是大小姐带了人来呢?”
唐靖书无奈地笑了笑,道:“她应当不会这么做。但若真的做了,你差人去通知我,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