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怒火熊熊,内侍立刻就将几名惹上大事儿的公子请到大书房来。
哪怕高和将闾四人觉得自己也有委屈,面对着龙威日盛的父王,他们却没有一个敢回嘴,通通跪坐在地上像吓坏的鹌鹑似的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荣禄!”嬴政声音沉沉的叫了一声荣禄的名字,荣禄瞬间一哆嗦,吓得整个人都要钻到石板下了。
“父王,我没错!都是他支使那只当年抢走的白鹰咬死了我的大将军!”害怕到了极点,荣禄反而彻底破罐子破摔,全都不在乎了,他猛然起身紧紧捏住拳头,委屈的大吼一声。
嬴政的面色却更显阴沉,声音嘶哑的说:“所以你就把胡亥从树杈上推下去,让他整条手臂都刮伤了?!”
“胡亥才勉强五岁!你年纪不小心了,怎么对幼童下得去手!这般心胸狭窄、阴狠肚肠,对得起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吗?!我嬴氏一族怎么会有这样寡廉鲜耻的儿郎!”嬴政向来吃软不吃硬,唯一能挺直脊梁和他对抗的只有说话从来有理有据的扶苏,荣禄绝没有这样顶级的待遇。
听到荣禄非但没有悔改,反而梗着脖子硬强,嬴政本就高涨的怒火瞬间顶破天,拍案而起,训斥儿子已经毫无顾忌。
听到嬴政的怒骂,荣禄脸上一白,抖着嘴唇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软了。
嬴政吼得整个正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胡亥好不容易养好了手上的伤口,跑过来见他,一迈入殿门就缩起肩膀想溜。
他着急的四处望了望,正好对上赵高的眼睛——他守在书房门口,防备有人进去听到嬴政教训儿子,虽然现在正殿里伺候的人对此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赵高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连滚带爬的冲到胡亥面前,一下子跪在地上,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说:“胡亥公子你可算来了,大王今日气得双目赤红,怒发冲冠。您快去劝劝大王吧,大怒伤身啊!”
“……为了我的事儿?”胡亥垂下头低声说。
赵高急得不行,哪还有心思继续劝说胡亥。
他忍不住一把拉住胡亥的手腕就把人往书房中扯,同时故作为难的提高声音道:“胡亥公子,不行,您不能进去啊——哎呀!您不能乱闯!”
话音未落,赵高手上用力,直接把胡亥推进门,自己故意跌在门口,做出一副疼痛难忍模样捂着手肘。
胡亥刚刚站稳就对上嬴政的眼神,他局促的笑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名兄长想起自己该做什么,赶忙扑到嬴政怀里,把衣袖扯得高高的,露出两条藕节似的雪白手臂,小心翼翼的说:“阿爹,我真只是刮破皮而已。是十五太好斗了,把荣禄哥哥的白鹰抓得浑身伤口,荣禄哥哥才着急的跑到树下让我把十五叫回来——是我自己没抓住树干跌下来的。树干真的不高!而且,而且高哥哥和将闾哥哥还去接我来着,他们当时被我砸在身上,肯定受伤了。阿爹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以后不乱跑了。呜……大哥说得对,我是个净惹麻烦的坏孩子……”
胡亥说着像是急得狠了,说到最后自己干脆红了眼眶,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嬴政衣领开始嚎啕大哭,白胖的手臂贴着他脖颈,将嬴政抱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嬴政艰难的扭转视线,看着三个年长的儿子脸上都露出愧疚的神色,心里更明白胡亥是把事情全往自己自己身上揽,但即使知道事情并非全如胡亥所说,他之前暴怒的情绪却还是被胡亥一番胡闹搅合得没剩下多少。
嬴政心里感叹,胡亥这样平时撒娇耍赖,但真遇到大事儿时候却心底纯善的孩子,让他怎么不喜欢。
更何况……这是他最小的孩子了,打从胡亥出生,后宫无数美人也没人能为他孕育子嗣,对着小儿子,他就是忍不住多疼爱一些。
嬴政瞪着地上四个儿子,虽然仍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到底将声音压回到应有范围,训斥道:“今日胡亥给你们四个求情,寡人不再与你们计较,但不要让寡人知道你们再做这样没有担当的事情!”
嬴政话说得难听,视线却始终集中在荣禄一人身上,看着高和将闾的神情已经只剩下平静,阳澄再一次被忽略得彻底。
扶苏身在院中处理嬴政交给他的国务,刚刚从偷跑出来传递消息的内侍梁口中得知嬴政因为胡亥受伤大怒的消息,明知道自己出现肯定会把嬴政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还是直接起身而去。
扶苏对父王了解十分透彻,果然,他一出现,嬴政心头怒火又烧了起来,指着扶苏说:“扶苏,你是寡人的长子,你说,为何胡亥受伤的事情你不对寡人提起,帮着他们几个欺瞒寡人?”
扶苏看着嬴政毫不相让的说:“父王今日能够替胡亥‘讨回公道’,可他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该一直在您的羽翼下生活,要学着自己处理和兄弟们相处。既然胡亥不想说,我不会将此事告诉父王的。”
“狡辩之词!”嬴政怒斥一声,并未将扶苏的话听进耳中。
扶苏对胡亥招招手,胡亥立刻抛弃嬴政跑到他脚边,被扶苏抱进怀中。
扶苏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看着胡亥没有一丝阴霾的清澈眼睛,抬头对嬴政说:“胡亥和荣禄之间的事情原本已了,父王一定要让他们亲兄弟成为仇敌么?”
嬴政一愣,随即脸色更加难看,可看着已经和长子玩成一团的胡亥,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显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