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趴在他膝头,手中抓着扶苏漆黑柔韧的长发在指尖打着圈圈,他忽然说:“大哥,你又要起身去边境了吧?这一次,能带上我么?”
“不行。”扶苏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话一出口,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胡亥脸上的神色,见他没有激烈吵闹才伸手轻拍着胡亥的头顶,细心解释:“燕国虽然有数千里国土和几十万大军,却没有像样的将领。在代地自立为王的赵嘉却正好与燕国相反,赵人生儿能战,多出名将,可随着他们离去的士卒却不足以抵抗我大清的军队,这两个国家一定会连成一气,共同抗秦。所以,大军既要剿灭两国还要阻断他们外逃的去路,必须分成几路,不能腾出人手照顾你——忘记你上一次撺掇着父王跑来井陉关,结果险些遇刺的事情了么!”
胡亥撅起嘴唇,不再言语,扶苏严重透出笑意,同样不再开口,两人都沉默下来。
眼看马车就要回到宫门,一名骑兵忽然冲到车前直接快拦住去路,下马禀报:“长公子,宋如意和高渐离两人对酒纵歌之后,一同在荆轲尸体旁自杀了。”
“……什么?!”胡亥猛然起身,随即哀叫一声捂着屁股摔回扶苏怀中。
扶苏摇头叹息一声,吩咐下去:“在城郊为他们选一块墓地,好好安葬了吧。”
语毕,扶苏直接说:“回宫。”
扶苏有心放过宋如意和荆轲一命,但对他们选择慷慨赴死的解决也不感意外。
宋如意和高渐离与荆轲不同,他们两人本就是燕国的国民,自然有存燕之心,否则宋如意也不会在荆轲邀请他一同刺秦之后,迅速回去安排家人未来的生活。
宋如意既然这样做了,就等于答应了荆轲的邀请,希望以一己之力刺秦成功保存燕国社稷,让这个衰败不堪的老诸侯国继续存在下去,只不过顿弱想出来抓捕荆轲友人的计谋打断了宋如意原本的决定,而嬴政本身的帝王气势也暂时压倒了宋如意心中刺秦的意图。
可荆轲自杀的做法并不上乘,只要是有些头脑的人都看得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因此原本短暂压抑宋如意和高渐离刺秦的理由随着荆轲的死亡消失无踪,甚至因为他一个卫国人却为燕国而死,而加倍刺激到身为燕人却无能救国的宋如意和高渐离。
但他们两人一个是彻头彻尾的无脑武夫,另一个是不通武艺的市井乐师,心中有再多的期盼又能对身在咸阳宫中的秦王嬴政做什么呢?
扶苏很清楚未平灭六国之前的父王,远没到了能够生出享乐心情的程度,因此,高渐离击筑本领再超群,这些取乐的小道也引不起父王的注意。
换句话说,宋如意同高渐离两人除了自己心中怨恨,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只能自杀以了去心中的愧疚和遗憾!
回到咸阳宫,胡亥一刻不停的拉着扶苏直奔嬴政常在的大书房,但胡亥今天却没能见到嬴政饷嬷挥姓愿叨雷怨蛘饪词匚菝拧
“阿爹去哪里了?”胡亥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神情,望着向赵高询问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无辜。
赵高却再没像以往一样敢于抬头奉承,而是恭顺的跪在地上叩首回话:“回公子,大王去后宫了。”
嬴政去后宫自然是找姬妾逍遥,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胡亥理解的点点头,拉着扶苏再次离开,咸阳宫占地颇广,等到他和扶苏饶了一大圈才回到院落的时候,被派去处理荆轲、宋如意、高渐离三人丧事的守卫已经回到院中回话。
守卫身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酒瓮,他拱手道:“属下带人前去整理宋如意和高渐离遗物,见他们两人暂居之处只有这么一只酒瓮,酒瓮旁放着一枚刻了字的木板。属下派人找到通晓燕文的学子译出木板上的文字后,发现这只酒瓮是宋如意承诺送给胡亥公子的,说十年后可以开封饮用。”
扶苏点点头,敲了敲半人高的酒瓮,低声道:“至死而不愿失信于人,燕国果然多慷慨重诺之人。将酒瓮抬下去藏好,十年之内不准胡亥靠近。”
扶苏一把拉回胡亥拖着口水往酒瓮边上凑的身子,同时不忘记吩咐内侍防着点胡亥偷喝,惹得胡亥刚露出笑容的脸蛋再次不高兴的绷了起来。
顺手刮了一把胡亥鼻梁,扶苏将他往自己腋下一夹,便笑着把他带回宫中。
仅仅三日之后,扶苏已经轻车快马带着蓝田大营之中的另一路兵马直奔易水而去,但无论是他或者其他一心一意准备对燕开战的将领都没想到,燕王喜和太子丹事实上还在为了到底该战还是该降反复兜着圈子,连一丁点讨论出结果的迹象都没出现。
“那父王到底是什么想法呢?真的要对秦国称臣纳贡?”太子丹深吸一口气,压住险些脱口而出的咆哮,直勾勾的瞪着老眼昏花的燕王喜,等着他给出一个能够真正退敌的办法。
“姬氏一族有祖宗阴德庇佑!我大燕有易水天险!我辽东有十五万隐藏的王师!秦国?哼,牧马奴竟然还敢对我大燕发国书,让寡人对他称臣?”燕王喜说的露出鄙薄的神色,恼怒的瞪着太子丹,不耐烦的说,“你也是,寡人信任你,让你监国,没想到你刺秦的时候竟然拿我大燕对秦国称臣当诱饵。”
太子丹一听燕王喜话中透露的意思,眼神终于亮了起来,趁着他没有再次反悔,赶忙说:“那么父王不介意与秦国一战了?”
“打就打,难道我大燕八百年老诸侯还会怕一个马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