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看着胡亥,心中一阵无力。
他明白胡亥刚刚说出的话并非出于什么恶毒的目的,也不是希望使用这样下作的手法控制自己,只是一种孩子的交换心态,但没有一样坏习惯不是从小被人刻意放纵而养成的。
手握把柄威胁亲近之人的做法必须杜绝!
扶苏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胡亥误以为威胁是可以对亲人使用的,威胁亲眷的做法甚至比胡亥从父王宫中偷拿了信印更恶劣,因为胡亥懂得信印的重要性,绝不会将其送入任何人手中危害父王的安危,但他却会无意之中就将自己知道的秘密脱口而出,和他人交换条件。
能够以实际利益交换而来的,还能叫做感情吗?
胡亥若是养成了这样可怕的习惯,那么他迟早会有一天众叛亲离,身边只剩下想不断从他身上咬下一口口利益的小人和佞幸之臣。
扶苏握着胡亥的手,沾了一点汤汁在桌案上写出一个“爱”字,柔声道:“无论父王还是胡姬,他们对你的感情都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之情,这种感情是由心发出,也用心接受的,你能感受到他们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你好,从不盼着从你身上获得任何好处。”
扶苏说着声音变得冷硬紧绷,他沉声道:“但以利相交的关系,必不长久。若是一个人时时刻刻盼着从你身上获得好处,那么在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迅速远离这些人,他们既然从你的身上挖取好处,那么迟早有一天会为了利益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扶苏卷着胡亥柔软的头发,声音重新放柔,低声说:“胡亥,日后能够被你掌握的权利无穷无尽,记住——你想要做的事情只需要是对大秦有利的,而不必考虑获得其他任何人的允许,也不必为了他人的失误而遮掩。”
胡亥表面上懵懂的点点头,心里已经已经泛起惊涛骇浪。
Σ(っ °Д °;)っ我怎么觉得扶苏公子和我说话的内容特别不对劲?
这么一股教导未来皇帝的感觉,难道是我的错觉?
可是我没办法骗自己说真的是错觉啊!
胡亥故意扭了扭身子爬回扶苏怀里,撒娇道:“我有大哥就够了,大哥到时候会照顾好我的,什么都不用我自己操心。”
胡亥说出这句话是为了试探扶苏,没想到扶苏闻言竟真的直接回话:“大事怎可全部交由他人协助,胡亥你得学着独当一面。”
胡亥故意不高兴的说:“不要,大哥是长公子,一切有大哥顶着,我什么都不用管的,我让大哥照顾着就足够了。”
扶苏深深看了胡亥一眼,认真的说:“大哥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你身边照顾你,我总有离开你的时候。”因为当你登上皇位的时候,立刻会将圣旨送到我面前,赐我自尽,防止“长公子”影响你帝位的巩固。
胡亥固执的摇着头,不甘心的说:“不要,我只要大哥就足够了,反正从小我就只有大哥!大哥你不要离开我,我除了你什么都不要,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肯定有办法跟你到一个地方的。”
扶苏认为自己会亲手了断自己的性命,听到胡亥的话,顿时话中透露的意思分外不吉利。
但在固执这一点上,扶苏根本说服不了胡亥,他只能端起胡亥面前的肉汤,一口口喂着他进餐,同时转移话题说:“你年纪渐渐大了,日后不如自己住一个院子,管束奴仆。”
╭(╯^╰)ê呛牵你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是打算先让我习惯管理奴仆,养出使唤人的习惯,日后好顺利接手政务,再去管你么?
我必须不能接受啊!
胡亥脖颈一扬,骄纵无比的说:“他们不配让我管,我要和大哥睡在一张床上,没有大哥我睡不着。”
扶苏扬起眉头,立刻戳穿了胡亥的谎言:“我不在咸阳城的三年,你也睡得好好的。”
胡亥脸上一红,却干脆破罐子破摔,没羞没躁的继续说:“我就是没睡好,每天晚上想着大哥才能睡着!反正我不走,大哥你才赶不走我呢!”
胡亥一把端起汤盅,“咕咚咕咚”的将肉汤全部灌下肚,扯着衣袖一抹嘴,跳下胡亥膝头,捂着耳朵往外跑,口中高声大喊:“大哥要是把我的铺盖搬出去,我就坐在大哥卧榻边上整夜盯着你!”
扶苏看着胡亥快步跑出房间的紧张模样,眉头已经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瞥了一眼一直态度恭顺跪在地上等候吩咐的内侍梁,低声交代:“胡亥刚才喝汤太急了,一会肯定会肚子疼得满床打滚,你将他抱回来吧,别让胡亥在外面乱闯。”
“是,长公子,奴婢知晓了。”内侍梁仍旧不多问一声,弓着身子转身出门追着胡亥而去。
扶苏双眼无神的看着一直蹲在桌案边上啄食牛肉块的十五,顺手在它泛着油光的丰润羽毛上摸过,低声叹息:“胡亥若能长大一些,懂得他该学着掌控权利,而不是被他人左右就好了。”
十五低声鸣叫一声,展开翅膀冲出房门,熟练的在军营一处挨近河谷的缓坡之中找到胡亥,直接落在他肩膀上磨蹭着胡亥的脸颊。
可惜,十五的动作再温柔,出口话却实在不中听:“你对扶苏公子做了什么?他似乎坚定不移的相信你会是秦二世,难道‘胡亥’当初下旨将他赐死,扶苏公子心里真的一丁点都没考虑自己做皇位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刚才你跑出去之后扶苏公子对着我自言自语什么吧?他盼着你明白生杀予夺的权利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