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亏得有这位书公子一路相助,为了九山,肯轻易泄露这般机密,甚至连我方才假死的药物都是由他一手提供。”

我蓦然一眼回首,目光落在书珏早已毫无起伏的脉搏之间,登时心如刀绞道:“可是……你杀了他。”

“是啊,我杀了他。”这一回,段琬夜直言不讳地说道,“这般性情极端,不易顾念救恩的无心之人,我从未想过要任用于他,亦是从未想过要将我母妃遗物拱手相赠。”言罢,兀自弯下腰来,将地上那支沾满雨水的黑玉短笛捧入手心,小心翼翼地以巾帕试净,片晌过去,继而又偏头问我道:“另一支白玉笛呢?”

我眸色沉痛,紧紧闭了双眼,终是不答。段琬夜见状亦是无意借此纠葛生事,干脆步伐上前,探手去掏书珏衣襟,后方一众随行的兵隶亦是蜂拥而至,纷纷朝着段琬夜提议道:“王爷,这点小事,交由我们便是。”

段琬夜挥出一手将众人拦在身后数尺之处,仍是独自一人折身弯腰,耐心自书珏衣袍间四下探寻,最终如愿捻出一枚保存完好的靛青色绣花锦囊,薄唇微抿,露出一抹颇为得意的笑容。

我仔细瞧了一阵,那锦囊还是师父当初离开颠因寺时所留下来的,书珏将之一路带在身边,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始终挂念于心。

良久沉寂,空中雨丝亦是润物无声,沐樾言垂眸将我用力抱住,我心头虽又涩又苦,却也不再无故生惧,转身拥他在我肩头,静静感受临死前最后一抹温存。

那一刻,我当真以为自己会死,可此番有他陪伴在侧,倒是突然觉得,同日而亡,亦难免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

——但求来日到那奈何桥头,此生刻骨铭心之爱,勿要转身轻易相忘。

待得时光寸寸流逝远去,眼前的段琬夜一手捧着那双黑白玉笛,凝眸失神许久,忽而又是一阵幽幽叹息,亦不知是在为何事而悲。

那样的表情,倒是和当初段止箫得知段琬夜已死之后的模样,有转眼一瞬的重合。

“……你们,走罢。”闭上双眼,段琬夜收剑入鞘,转将那一双玉笛纳入怀中,声线清淡如水道,“走远一些,莫要再让我看到。”

我愕然抬起眼眸,神思之间,皆为难以置信的困惑与踌躇。而沐樾言则应声微微一僵,随即便像是有所了然一般,沉沉垂下眼睫,扶过我的胳膊轻道:“皓芊,走。”

“呃……?”我仍是犹豫不动,侧首之时,不经意对上正前方段琬夜黯然神伤的面庞,顿觉恍惚而又迷惘,且不知下一步该作何反应。

段琬夜见我二人面色怔忡,约莫是寸步难行,干脆抚掌退后,低淡朝身后众人下令道:“撤兵,让他们走。”

众兵隶手中握刀持枪,不由面面相觑道:“王爷,这……”

“撤兵。”段琬夜声音硬朗道,“……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是!”

话音未落,人群恍若潮水一般缓缓朝后方挪移而去。须臾之间,便独剩下了段琬夜一人凌然于此伫定。他眼底丝毫无光,却好似倒映了天外氤氲潮冷的水色,犹自不断退却的同时,声音亦是愈发趋向于遥远。

“你们且听明白,我段琬夜一生做事光明磊落,向来无愧于天下百姓苍生。段止箫于我,终究是至亲兄长,不幸致他于死地,虽是我失手之过,但……我绝不会因此生出半分悔意——历来夺权之争,本就是这么个你死我亡的下场。”段琬夜转身跃上马背,旋即再度凝向我二人道,“如今留你二人性命在世,并非是为了积善成德,不过是因这江山时局已定,再作屠戮,也仅仅只是在平添恶果罢了……从此之后,山高水远,路遥无期,我段琬夜,并不期待与你二人重逢。”

此话说完,即刻调转马头,仅在这滂沱大雨中,留下一抹决然远去的背影。

待得他引领一众兵马彻底消失于视线之中,沐樾言终是支撑不住,紧绷的身体脱力一般地倒塌下来,歪斜不稳地倚回我怀中,沉沉闭上了眼睛。

夜幕低垂而又黯淡,浓黑稠密的乌云笼罩下来,映入眼底皆是泼墨似的一片朦胧。我弯曲双臂,颤抖的指节紧扣着沐樾言沾满鲜血的腰身,一时之间,只觉眼下湿润,却不知究竟是雨是泪。

——自那之后,他昏睡了足有三天之余。我没有力气能将他彻底拖动,遂干脆找了一处避风的墙角勉力将他护住。他伤口未仔细处理,加之事后淋了大雨,没隔多久,便是骇得高烧不退,我手头没带多少药物,周边亦是惨遭战火摧毁得满目苍夷,骤然面对此般状况,也只好就着现有的条件为他做简单处理。好在他身子还算是争气,隔了两日便渐渐缓过了劲来,虽是没能睁眼恢复意识,倒也不至于就此丢了性命。

他刚醒过来那会儿,我正伏在角落里睡得极沉,他就这么一直安静地瞧着我,也没开口说话,待到我模模糊糊地眯开了眼睛,顺势扫了一眼窗外天色,转而细声提醒他道:“阿言……雨停了。”

沐樾言抬眸,远望着天边低垂的丝缕薄云,空洞的目光映衬着云下细碎微渺的阳光,犹是声线黯淡道:“……嗯。”

我心间无故划过一丝酸涩,兀自一人挣扎片晌,终是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身后将他拥住,低低安抚道:“别怕,阿言,你……还有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沐樾言神思一顿,继而又迅速柔和下来,回握住我略微发颤的手腕轻道:“我没事,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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