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再遇到凶悍的野兽,这次出行我带足了防身的工具,又特地起了个大早,小心翼翼地踏着泥泞湿润的山路,一步一步地向山脚走去。
——我顾皓芊几年来遇到过很多次危险的事情。而这一次,我不知道是该悲泣自己命苦还是该叹息自己活该了。因为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不厚道的老天爷送给我的一只“猛兽”。
我一路走得顺顺利利,偏不巧卡在了离山脚不远处的灌木丛前。路过此处时没能觉察出来,走近了方感觉这一小块地方安静得可怕。四周的鸟虫噤若寒蝉,不曾走漏一点风声,独留这片小小的灌木丛隐约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再不济也能从中嗅出极为危险的气息,连忙后退了两步,暗自祈祷着这回是山猫一类好对付的动物,千万别又冒出一头凶神恶煞的大尾巴狼……
就在我吓得有些腿软的瞬间,一抹黑影自灌木丛中腾空而起,以异常迅捷的速度一把将我按倒在地上,没等我反应过来,脖颈间已然多了一丝冰凉的触感。
背上的竹筐和采药工具散了一地,眼中山水天地被掀得打了一个转。慌乱中我挣扎着抬眸,便对上了一双清冷黝黑的眼睛。
是个相貌清俊的男子,一身黑衣如夜色般暗沉,眉目间却刻了万年不化的白雪。在他手中刀刃抵向我的刹那间,我忽然想起陆羡河曾经说过,山下比野狼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
我呆怔了好几秒,终是敏感地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着一丝不对劲的血腥味。定神朝面前的男子瞧去,只见他身上的黑袍破了好几道口子,触目惊心的伤痕早已被雨水冲得发白,隐约有溃烂的趋势。
而他在看到来者只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幽暗无神的眼眸微微一动,竟是硬生生地将刀刃停在距离我脖子一寸的地方,没有下手。
我脑中灵光一闪,索性抬起膝盖对准他的腰腹处狠狠地撞了上去。这一下撞得甚是厉害,他握刀的手立马一松,泄了气似的朝一旁歪去。这人似乎已经浑身是伤,全然受不起我这“会心一击”,这会子一头倒在旁边的草地里,晕了过去。
我没想过我这一脚威力居然这么大,慌了神地凑上去扒拉他:“喂,这位大兄弟,你没事吧!喂!喂!”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面颊一点点下淌,同时也不知疲倦地冲刷他身上的伤口。我不是没想过就将他扔在这块地方,没准过些日子他便是一具尸体,烂在泥土里成了这大山的一部分——可是偏偏我继承了陆羡河骨子里的那份仁慈,对于伤患完全无法置之不理。
这人自始至终没伤害我一根头发,倒是我下手不知轻重,直接把他撞晕了过去。只要这样想着我的心里便会好受一些。
清晨的山雨冷如刀割,我也不知道我是将他运回屋里的,只是沿山路将他小心翼翼地拖拽着走,分明是一炷香便能走完的路程,我愣是用了好几个时辰。回到屋里我已经是浑身湿透,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也不知道身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
我丝毫不敢耽搁,想也不想便将手里这人拖到了书珏的床榻上,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哗啦”一声撕开了他的黑衣服给他清洗伤口。
我再怎么大条也终究是个青春懵懂的姑娘,不小心碰到他的肌肤便无法自制地羞愧了好一阵。这小子表面看起来凶悍不已,衣服下的皮肤却白皙如玉,豆腐一样鲜嫩,只可惜上面纵横交错的几道旧伤略微破坏了美感。
是要怎样的人,才会反复的新伤添旧伤,一直执着于折腾自己呢?
我盯着他胸前最新的一道伤口百思不得其解,末了只好将目光移到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不同于书珏的年少气盛,眼前的男子如刀刻一般冷冽无声,此刻睡着了更是毫无生气,如果不静下心来听他若有似无的呼吸声,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傍晚的时候,他终于从沉睡中醒了过来,恢复意识后第一时间警惕地从床上跳下来,愣是把在旁嗑瓜子的我吓得壳落了一地。
“大兄弟,活着不好吗?”我起身试图将他按回床上去,“你肋骨断了好几根,我好不容易给你接上,你就乱蹦哒!”
他没理我,也没安分地躺回去,只是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无声地打量着我们的小木屋。
我不依不饶地凑过去问他:“你叫什么?来山上做什么的?”
他有些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避开我忽然凑近的大脸,却依旧一言不发。
“哎,你会说话吗?”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我有些没劲,“莫不是个哑巴?”
“哑巴”看了一眼屋里的各种药草和医书,终于低低道“找我师父做什么?”
“他去哪里了?”他反问道。
“哎,我凭什么告诉你?”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面有防备地看向他,“我能救你已是不易,你还想着从我这里套话?”
他怔了半晌,随即淡声道:“故人罢了,他见了我便知。”
故人?陆羡河哪来那么多故人?
我听得目瞪口呆,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可是……师,师父才说他去见老朋友了。”
“老朋友?”他的声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