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记得晏烛情曾说我太过天真,那时我还致力于同她辩驳,而如今,纵观眼前肆意弥漫的血影之灾,我却忽然理解了这些人心中悲壮而又无奈的想法。

夺权之争向来无法避免死亡的侵袭,想要在最后居于高位的那个人,注定要踩着他人的性命,毫不犹豫地朝上方攀爬,绝不能因半分的迟疑而停滞脚步——眼下,那不断前行的段琬夜,便是最好的例子。

硬要说的话,这场仓促战争的胜算其实并不大——手无兵权的段琬夜对上权倾朝野的孟郁景,甚至可以说是不自量力。而他段琬夜虽心知形势艰难,眉眼间却不曾含有半点踌躇退缩之意,就好似早已胜筹在握般,他自始至终都高举着手中银白长剑,神态高傲,气势如虹,凌然杀意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一人。

与之相对的,那自方才起便一直悠然坐于屋内的大将军孟郁景,如今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狂暴战意,大手一挥,陡然杂碎了掌中呈满美酒的精致瓷杯,与之交响回荡的歌舞声亦是霎时停止,本是为其跳舞助兴的歌女们拖曳着累赘的锦缎长衫,在一瞬间纷纷作鸟兽散。

少顷,只听得一声近乎震碎苍穹的巨响,高楼侧面脆弱不堪的雕花窗悉数被整个的掀翻开来,猛然间破碎得七零八散,匆匆裂出了一条人高的巨缝。首先出现在视线内的,是一柄沉钝却凶悍的鬼首大刀,其刀身寒芒无限,硬是将这茫茫夜色生生撕开一片清明,虽黯然居于朦胧火光之间,却独独不见丝毫怯缩之气。

沐樾言见状神色一凝,蓦然抬剑将我拦隔于身后,肃声道:“退后些,莫要被他所伤。”

“嗯。”我怔然点头,轻轻挪后几步,老老实实地站在隐蔽之处,不曾露出半点气息。

半晌,那抹高大魁梧的身形终是沉重而又缓慢地自屋内踱步而出,似压轴戏末终结万物的巨大帷幕,携了千斤之重的强势魄力,高视阔步地现身于众人视线的中央。只见那传说中的大将军肤色黝黑,横眉粗壮,面上刀伤划痕与岁月细纹纵横交错,皆大肆显露出凶煞之意。他身着藏青色兽纹锦袍,肩披银质轻甲,手中鬼首大刀傲然举起,长身伫于黑烟密布之中,仿若夺魄修罗。

薄唇高扬,那孟郁景抚掌大笑三声,面带嘲讽道:“一群毫无编制的杂毛野狗,竟也敢扬言要取我的脑袋?”

那身在人群的段琬夜却是长剑一挥,利落斩下眼前三人头颅,不假思索地回应他道:“是不是你口中的杂毛野狗,试试便知。”言罢,一个纵身飞跃而起,落地时剑锋直指孟郁景眉心之处,一连串动作迅捷无声,不带丝毫茫然。

孟郁景乃多年驰骋沙场的老将,其四肢感官敏锐异于常人,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面对此等招式,只不过是微一偏头,便轻松地躲了过去,末了还不忘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

话音未落,段琬夜又是反手三剑连环袭去,那剑气如贯长虹,刚柔并济,施展得恰到好处,硬是逼得孟郁景倒退几步,抬手以刀相抵,不敢有丝毫懈怠。然仅仅以剑攻击并非段琬夜心中所计划的全部,片刻只见他以另一手扶稳剑柄,猛力一抛,高声朝上方呼喝道:“放箭!”

沐樾言得此讯号,面色一沉,旋即挥手喝令身后一众人道:“放!”

话音刚落,数百枚小型毒箭自屋顶上横飞而出,楼下我方杀手早已有所防备,纷纷拉好紧扣腰间的贴身甲胄,以免被此突袭所误伤。而府内众多守卫则扛起身侧钝重的巨型铁盾,疯狂地向四周呼喝相告道:“小心空中毒箭!”然那微不可察的细小箭羽终究不同于战场常用的粗制弓箭,在这遮天蔽日的浓稠烟雾中,它们隐匿得行踪难辨,只要稍一疏忽,便会在无形中造成致命的伤害。恰好这常年窝于府中安享太平的一众守卫亦是不及军中训练有素的精英士兵,面对此等难以控制的狠毒暗器,自是骇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其中不乏有愚蠢中招者,仓惶地挣扎两下,便倒地吐血而亡。

孟郁景见状自然是怒意难平,手中大刀飞旋而起,兀自将那锋锐箭雨抵挡在外,而后恨声叱责道:“一群废物,这般蚊虫叮咬的小伎俩也能将你们打成这样,莫不是在府中安逸惯了,竟是养得这样一无是处!”

“有时间担心你那些无能家犬,不如多替你自己打算打算!”眼前刀光如月华散落,风驰电挚之间,那在人群中肆意拼杀的薛临赫然跃起,毫无征兆地朝孟郁景直劈而去。

那孟郁景一手以刀抵御空中毒箭,一手则横空一掌震向段琬夜太阳穴处,偏那双颀长有力的腿也不得空闲,狂扫而起,又快又稳地击开头顶上方薛临的突袭,紧接着眉目一横,发泄一般地仰天怒吼道:“凭你们这点能耐,就妄图取我性命,果真不是在唱戏说笑么?”言毕如雄狮长啸般大喝一声,以蛮力猛地震开围绕于四周的紧密桎梏,长身微倾,斜倚于背后高楼的墙壁之上,抬起鬼首大刀护在胸前道:“段琬夜!我从不后悔十一年前连同太子等人一起逐你出城,事到如今,你不过依然是个流放在外的无名小卒,甚至不配被冠以‘段’姓!这百年以来辽阔的段氏江山,一直都是我孟家人在以性命相护,我孟郁景一生战功显赫,而你,却是连给我提鞋也不配的段氏弃子!”

“孟郁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肮脏东西!你当年协助段止箫将我驱逐出城,又依他之意在城外设下埋伏,试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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