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言语之间多含肯定,我忍不住歪了歪话头,试探性地问他道:“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家太子殿下非常、非常的不喜欢我,打算赶我走,你……会不会出手留我下来啊?”
怔了怔,沐樾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你这是什么话?”
“呃……你就说会不会就好了。”我聚精会神地盯着他道。
“殿下不会赶你走,所以也不用想这些多余的事情。”沐樾言不以为意地偏过了头,遥望窗外不断飘飞的鹅毛大雪,转而对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这就要走了?”眼见着他抬腿便向门外走去,我忙跟在了他的身后,匆匆追问道,“不去竹屋里喝杯热茶吗?”
沐樾言脚步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方才回头对我说道:“不必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默然抬眸,定定地看着他那抹沉黑色的身影越过木门,缓缓踏入了遮天蔽日的漫天飞雪之中,一点一点被夺目的白光所淹没,最后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恍惚之间,就好像不曾在我面前出现过一般,转瞬即逝。
我下意识地跟上去追了几步,然而却呆呆地停在了门槛边上,望着室外那宛若刀割的冰冷风雪,终是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没把握再向前迈出一分一毫。
那时候的我就在想,这谨耀城的大雪,还真是冷得让人心生酸涩啊。
一日之后,铺天盖地的风雪丝毫没有要消停的意思,然而箫霜园斜对面的谭家府邸,却已是张灯结彩地挂上了各式艳丽繁复的彩缎红绸。
朱红配净白,两抹明晃晃的色彩宛若绚丽耀眼的灯光,相互交织着映入眼帘,倏然为这遍布着冷色调的大地盖上了一层炽热的暖意。
我从未见识过古时人们的嫁娶活动,遂对于眼前的一些新鲜事物,多少有些难以避免的好奇,遂一路跟在姜云迟和谢难酌的身后探头探脑,生怕看漏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谨耀侯谭今崭的府邸修筑得厚实而又紧密,颇具有几分北方建筑那份稳重约束的御寒风格。入门之后即是一条铺满草席以防止路滑的平坦长廊,廊边直耸的雕花长柱上挂满了绯色的银丝灯笼,偶有一阵北风呼啸而过,便会响起轻盈而又绵软的细腻声响。
段止箫长身立于走廊的尽头处,一袭竹青色窄袖长衫,领口处则绣以针脚细腻的金色云纹,远远望去,虽是淡雅出尘,却不失至尊富贵之气。沐樾言紧随其身后,一身暗沉的玄色劲装,衣角处暗红的细碎纹路沿着手腕齐整有序地不断蔓延,似是无意间燃起了一把燎原的烈火。
而位于长廊之外,正厅中心的一抹笔直的正红身影,便是这大喜之日的主要人物,谨耀侯谭今崭。
素闻这谭今崭乃北域一代城中豪杰,虽不如薛临孟郁景那般威战四方,却也是位赤胆忠心,文武双全的护/国英雄。如今乍然一眼看去,倒发现他不如我心中所想的那般英勇魁梧——
此人生得眉清目秀,五官周正,偏那身高也不似北方男子特有的高大精壮,反而是单薄纤瘦,同我身边的那位少年谢难酌并无太大差别。
一旁的姜云迟约莫也是注意到了这样微妙的一点,遂一个没忍住低笑出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谨耀侯么,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怎么生得和咱们这位小谢兄弟一样矮?”
谢难酌本就在叛逆期的边缘上下浮动,骤然听得此番嘲讽,连眼珠子都给气圆了,直瞪着姜云迟嚷嚷道:“你这个凶蛮可怕的男人婆,有什么资格说我?”
“嗯——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那姜云迟听罢二话不说,连带着头发都竖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当场发作,亏得不远处的沐樾言凌然投来一记拯救世界的眼神杀,愣是把那站在原地互瞪的俩人给唬得僵住,连忙老实规矩地跟了上去,再没敢拌上一句嘴。
没了旁边两个□□桶一直唧唧喳喳地扰人清静,周遭的空气都霎时间平缓了下来,幽幽一片中,便只剩下了段止箫和谭今崭二人有说有笑的谈话声。
只见那谭今崭正对着段止箫的方向,抱拳作以谦卑一揖,毕恭毕敬地说道:“臣做梦也未曾想到,太子殿下竟肯抽空光临寒舍,着实是为这大喜之日又新添了几分祥瑞之兆啊!”
“哎,男子娶妻乃终身大事,你我既然已经结为同盟,又岂有不前来道贺的道理?”段止箫含笑道。
“多谢殿下厚爱。”谭今崭谦逊有礼地微鞠一躬,旋即抬起头来,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远在后方的我身上,略有疑问地朝段止箫问道,“敢问殿下,这位是……”
“唔,忘记介绍了。”段止箫听罢亦是将视线凝向我道,“这位姑娘乃是我的同门师妹,近日才刚到谨耀城来,多少有些不大习惯,于是想带她出来逛逛,也算是让她在外见见世面。”言毕,又偏头轻唤我道:“顾师妹,过来同侯爷打个招呼。”
蓦然被他叫住,我连忙急匆匆地上前一步,怯生生地向着谭今崭行一礼道:“小女顾皓芊,参见侯爷。”
谭今崭定定地凝视我一会儿,思忖良久方才出声问道:“姑娘看着略有些面生,大概不是北域之人吧?”
我呆了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下意识里就将求助的目光向沐樾言投去。然而,这一次他却并未出面替我解围,仅仅是沉默地站在段止箫的身后,漠然地回绝了我的视线。
心下一堵,我抿了抿唇,只好硬着头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