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起眉头,毅然决然地一眼望入段止箫瞳孔深处,幽幽说道:“殿下如今所做的一切事情,我也有参与其中,想必师父他老人家在泉下有知,必然是会痛心疾首,难以安眠啊……”

余音尚且未止,那段止箫听至此处,却像是被人触及痛处一般,面色陡然一沉,蓦地将手中茶杯狠掷于地上,勃然大怒道:“放肆!”

半凉的茶水悉数倾洒在地面之上,我还未能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是倏然被沐樾言拽至身后,双膝一弯,复又立马由他按着一齐半跪于段止箫面前。

不等我开口说些什么,身侧的沐樾言已是凝声劝慰他道:“殿下息怒!”

“孤做事情,何时容得旁人来指手画脚?”声线骤然转寒,那段止箫笑意盈盈的虚伪面具层层碎开,从中显露而出的,即是他内心深处无边无际的冷漠与黑暗,“孤将你当作同门师妹,遂敬你让你,由着你一路胡言乱语,你倒反是疯过了头,忘了掂量自己究竟是何身份?”

我额角青筋登时暴起,正待出言反驳,却忽觉肩上猛然一沉,侧目一看,竟是沐樾言蛮力出手将我压制在旁,赫然对上我灼灼燃烧的一道目光,他还冷漠地冲我摇了摇头。

然而此刻的我就像是一头被人激怒的小狮子,只知那段止箫是说不过我了,便要摆出至高权位的凌厉气势来压迫我的言行,殊不知我近年来在沐樾言身边呆得久了,虽多多少少有些怯懦忍让,然骨子里的那份倔强与不甘却是丝毫未改半分。

如今骤然被人按得半跪在地,我非但不肯善罢甘休,反倒是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无名怒火,彼时正以一种极为迅猛的燎原之势,肆意在我胸口燃烧。

段止箫缓缓上前几步,垂眸俯视我眼中流转不断的熠熠火光,旋即眉目一冷,抬颌斜睨我道:“怎么?你似是对孤的做法颇有异议?”

我默然瞪向他的双眸,心中不满不言而喻。

“你认为孤待樾言薄情,丝毫不顾虑他的性命,是么?”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沐樾言,段止箫眸底阴翳一闪而过,转而取而代之的,是明媚得有些狰狞的光晕,“那好,孤便如你所愿。”顿了顿,他又兀自背过身去,任由那宛若刀割般冷冽的声音在大堂内久久回响:“孤尚有一妹岁珠,如今年仅十五,待到适龄出嫁,孤便将她赐予樾言为妻,以示我与樾言情同至亲,堪比手足。”

此言一出,那一直在侧旁听的姜云迟已是惊呼出声,险些一个趔趄跌坐在地,而我亦是骇得心尖一凉,面色煞白,连连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是你先数落孤陷樾言于不义,现下孤将自己的亲生妹妹嫁他为妻,你可还觉得满意?”段止箫弯唇一笑,旋即偏头望向一旁的沐樾言道,“樾言觉得如何?如今孤为你寻得一桩好姻缘,你高兴不高兴?”

我亦猛然侧目观察沐樾言的反应,却是见得他始终面色平淡,默默不语,似是并无要出声反对的意思。

那一刻,我是多么强烈地渴盼着,他能够毫不犹豫地出言拒绝……纵是简简单单地说上一个“不”字也好,只要是当面回绝此事,比什么都好……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冰冷的沉默坠得我心中溢满了失望。抿紧了嘴唇,我不再看他,转而底下头去,将所有委屈与伤心都憋在心口,隐忍而不发。

然而,真正的绝望,永远都是在所有的失落与苦楚将思绪填满之后,方才宛若洪水猛兽一般,毫无征兆地突袭而至。

“你方才还说,孤有意欺瞒于你,迫使你失手害死了秦泠的孩子……倘若师父泉下有知,定会为此痛苦不堪。”段止箫漫不经心地昂首道,“既是你自诩清高,不愿与孤这做师兄的‘同流合污’,那倒也是刚刚恰好,近来云迟即将南下前往观昼城一带监视段琬夜的行动,你且随她一起去便是。”

神色一僵,我颤巍巍地再度抬眸,满面怆然地望向他那阴冷决绝的背影,只觉胸口气血一阵翻江倒海,仿若要从喉间纷涌而出,正待开口同他争辩什么,却是忽然又听得他长长叹出了一口气,似是凄哀又似是松懈一般地幽幽说道:“罢了,孤累了。”微微一顿,复又探手揉上眉心道,“你们都下去罢,让孤一人先歇着。”

屋内其余三人听罢连忙应声说是,俯首朝他微施一礼,旋即拖着我的胳膊齐齐退出了房间。

骤然迎上室外直扑面门的猛烈风雪,我那混沌不堪的思维便是瞬间被周围寒冷至极的天气冻得通透清明,遂兀自回想起方才与段止箫那段近乎疯狂的对峙,不由骇得四肢一软,全身乏力地跌坐在了雪地之上。

我一路浑浑噩噩由他三人拖拽着走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如今陡然回魂,倒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脑袋昏沉的厉害。

沐樾言见状并未伸手来扶,而是漠然伫立在旁冷眼旁观,反倒是走在前方的姜云迟回过身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急声问道:“要不要紧啊?这么大个人了,怎的连路也不会走?”

谢难酌亦是在旁关切问道:“可别是方才殿下一通脾气把你给吓傻了吧?”

我搀住姜云迟的手臂勉力站稳了身子,隐约觉着那背后的一处老伤口似乎又在无故生疼,然瞥了一眼沐樾言宛若冰霜的冷淡神色,终究是无以言说,遂仅仅是苦笑一声,随口应道:“无事,站久了膝盖发麻而已。”

言毕,我们四人倒也不再于这冰天雪地中继续交谈,索性加快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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