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这厮也到底是个胆大妄为的疯子,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不择手段,然而这冤有头债有主的,他既然是敢一头莽撞地闯入段止箫的势力范围,就必然会因此涉入险境,遭人仇视。

而书珏默然听罢,却是不以为意地扬起下巴挑衅沐樾言道:“你以为我会关心你们那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儿?成天叫嚷着要守卫段氏江山,结果到头来,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言罢又是斜了斜眼睛,有意将目标转移到我的身上道:“就这么点丢人现眼的能耐,还想守护哪门子的江山?怕是连自家祖宗的棺材板子都压盖不好……”

余音未绝,那沐樾言周身杀意已是骤然而起,而眸中狠厉亦是由内而发,眼看着就要拔刀出鞘,直取他咽喉,那一直缩在曲红絮身后的翁小杯却突然像是吓抽了风一般地,指着沐樾言就是一通鬼哭狼嚎道:

“呜呜呜,坏叔叔要乱杀人了……呜呜呜……小杯最讨厌又凶又冷的坏叔叔了……呜呜呜……”

“小杯!”那曲红絮到底是个明事理之人,如今见了来者矛头并无意指在自己的身上,便连忙上去捂了翁小杯的嘴巴,低声喝止她道,“他们大人说事情,你不要在旁边乱打岔!”

“呜呜呜……本来就是的啊!呜呜呜……阿爹说了,穿黑衣服的都是坏叔叔呜呜呜……坏叔叔将来一辈子都娶不到好媳妇呜呜呜……”

一连串稚嫩幼童的无心之话幽幽传递至耳边,却愣是将沐樾言说得微微一僵,遂连带着那正准备握上刀柄的手掌亦是无声顿住,半滞留于腰间上下,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陆羡河倒是站在边上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见他沐樾言和书珏尚还杵在角落里傻傻地干瞪着眼,便忍不住抬高了音量温声说道:“阿言,小孩子终究无罪……你如今来此,若并不是为了伤害这无辜的一家孤儿寡母,大可让你身后那些出手凶蛮的部下们暂且退下,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罢。”

事已至此,众人倒也无意将这剑拔弩张的混乱状况持续下去,遂干脆由着沐樾言一声令下,便熙熙攘攘地退出了这狭小拥挤的破旧房间,转而一丝不苟地驻守在屋门之外。

我们破例在黑暗无边的房屋之中燃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小灯笼,旋即应着陆羡河的要求绕桌而坐,预备着静下心来仔细交谈——角落里的曲红絮心中知晓眼前这气宇不凡的黑衣男子定是来头不小,倒也不敢擅自干涉我们的严肃话题,遂仅仅是小心翼翼地为我们一人斟上了一杯热茶,便瑟缩着回到了榻上哄翁小杯睡觉去了。

而书珏那个可怜虫便显得略有些凄惨了,因着他从一开始都不曾得到过沐樾言的半分信任,所以不论陆羡河尝试着费劲口舌地说些什么,沐樾言都坚持要将他五花大绑地约束在自己的身边,全然不给他翻身做主的半点机会。

待到一切事务安置妥当,而那在一旁啼哭不止的翁小杯似是也安然无恙地沉沉睡了过去,沐樾言方才缓缓舒下了一口气,淡然抬眸对陆羡河说道:

“殿下于半月之前收到了一份关于轶水镇杀人事件的密报。据来报的探子所说,这轶水镇上时常会有无辜百姓为暗发的利箭所伤及要害,直接暴毙身亡,而那躲在远处的杀人凶手却是始终行踪不定,让人琢磨不透……因着近来出现此等事件的次数愈发频繁,殿下便疑心此事有所蹊跷,怕是背后有人刻意为之,遂令我带领数名部下快马加鞭赶至此镇,以揪出那藏在暗处伤人于无形的凶手。”

说到这里,沐樾言微微一顿,复又抬眸望向身旁的书珏道:“我们在这镇上潜伏数日,发觉周边房屋皆是安静无声,唯独昨日在此户人家内外有所异动,便打算在夜中突袭,将屋中之人一网打尽,再悉数带回去审问……却不想,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陆……先生,还有这狗胆包天的小逆贼。”言毕,狠狠地斜了书珏一眼,硬是将他吓得凳子一歪,险些跌坐在地。

陆羡河听罢却只是微微笑着劝说他道:“我这不懂事的徒儿确实顽劣得打紧,昔日在那浮缘城外放火烧山,险些直接要了我这条老命……好在事后有故人舍命上山相救,方才勉强苟活至今。”

眸中色彩在昏黄的灯光下缓慢流转,那沐樾言皱眉凝视了陆羡河足有半晌之余,方才缓声开口说道:“两年前,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陆先生您已是不幸丧命于那场无端大火……如今见您尚且安然无恙,倒也着实是一桩喜事。”

“哎,是我平日里教导无方,才害得阿珏这般桀骜不驯,惹人头疼。不过啊……”幽幽地叹出一口气,陆羡河指着书珏苦笑道,“现下这孩子周身运功大穴皆为我倾力所封,纵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情来了——阿言你此番出行既是为了别人而来,要不要考虑……干脆放他一马?”

“不行!”沐樾言义正辞严道,“先生的这位徒弟虽身为医者,却不光是喜好窥听政事,还常常施毒以害人,可见其用心险恶,绝非良善之辈!”

话音未落,那书珏已是立刻在旁出声反驳道:“谁说我窥听政事了,我数日徘徊在那箫霜园之外,只不过是为了找机会带走顾皓芊罢了!”


状态提示:93.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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