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三年级放假那天,一中校门口的那棵被白蚁噬穿的木棉树被校方砍倒了,连根拔起,然后校方又种上了新苗。
新事物取代旧事物,这是必然的。
可是,成越并不喜欢这样,他甚至有些觉得那棵没有被保护好而死去的木棉很可怜。
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慢慢枯萎,直到死去那天才被人们发现。
安怜说:“成越,你太感性了,总有东西要逝去的,也一定会有新事物在前面等着你,所以不要伤心,也不要气馁,然后承受并接受。”
在工作上,成越是个很理性的人;不过在生活上,的确如安怜所说的,是个感性的人。
成越内心好歹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忽然被一个小女生说教了,他倒是觉得有些搞笑。
他调侃道:“好好好知心小姐姐安怜说什么都对!”
安怜对于成越的调侃难得没有反驳,而是一笑置之。
……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
在艳阳里,五月一天天过去,夏天的气息渐渐浓郁,一中正午的校道基本上没有过往的学生,就连那些原本钟爱体育课的学生也无法再保持热情。
那是六月四日,距离高考还剩下一天。
由于三个年级的教室都要作为考场的缘故,高一高二年级从明天开始连续放假三天。
因此,一中校园的气氛欢快了不少。
上课时,坐在靠窗位置的成越吐槽道:“好热…”
2004年几乎所有的公立高中都是不配置空调的,每个教室只有可怜巴巴几台风扇在运转。
一堂课下来,无论是听课的学生,还是讲课的老师都已经汗流浃背。
白洛说:“听说这几天气温已经超过三十五度了。”
听到白洛的话,成越忍不住咋舌,他望向窗外的景色。
远远望去,被烈阳照得白茫茫的校园里,空间仿佛在扭曲,校道上的绿化树木早已经被夏蝉占领。
一直叫个不停,聒噪不已。
下午放学的时候,安怜撑着伞来到高二三班教室门口,接成越回家了。
“你今天怎么来了?”成越意外道。
这还是安怜第一次过来学校接成越。
安怜淡笑道:“忽然间想你了…就过来了…”
“不是早上出门前才见过吗?”
安怜嗯哼一声,然后摸着下巴、煞有其事道:“可能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成越笑了笑,不再追问这个古灵精怪的女人。
虽然已经是黄昏,太阳依旧很晒,温度也很高。
成越想要快点回家吹空调,可是安怜说想要在一中走走。
也许是后天就高考的缘故,安怜想要在最后再看看校园,所以成越也没有拒绝。
两个人同在一把伞下,在校园内逛了很久。
一中的学生早就习惯了成越和安怜在一起,大家也没怎么在意,极个别的男生会吹吹口哨调侃一下。
不过都被成越瞪回去了。
刚刚走出教学楼,经过国旗台的时候,成越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对了,上一年校运会的时候,你站在这个位置到底说了什么?”
安怜回忆了一下,笑嘻嘻道:“我忘了…”
后来走着走着,两个人来到了田径场角落的大榕树下。
这里是成越和安怜很多次相遇的地方。
一段时间没来,经过了春天的洗礼,这棵大榕树更加茂密了,长出了更加粗实的枝干。
安怜扔下伞,拉着成越的手,兴奋道:“我们爬上去看看吧!?”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安怜这家伙压根没有等成越的回答,就已经娴熟地爬了上去。
抬眸的一瞬间,也许是午后夕阳的角度恰好,又也许是盛夏的风刚好略过。
恍惚间,成越仿佛见到了当初那个穿着破烂校服短裤、嘴里喊着“i ahe world”的翻墙逃课少女。
可惜的是,安怜今天穿了牛仔短裤。
成越倒是有些怀念那条黑色蕾丝的内裤。
“唉,看你这样子,估计再过个几年才会成熟点。”成越无奈道。
“额…那我可能这辈子都这样了。”安怜不带情绪说道。
重生回来一年多了,身边很多人都变了,也包括成越自己,唯独是安怜,一如既往的肆意挥霍着青春。
生如夏花,大概如此。
和安怜相处的时间越长,成越就越是无法自拔地被她吸引。
成越有时候会想,我的重生或许只是为了与她相遇。
“别原地发呆,快点上来啊!”
安怜的呼喊声让成越回过神来,他爬树的功力倒是下降了,尝试了几次才爬上来。
爬上来的一霎那,成越抬头的一瞬间,他情不自禁地怔住了,因为夕阳很美。
以前也爬过很多次,可是都没有见过这么唯美的黄昏,大概是树长高了,又大概是人心变了。
一丝难得凉风拂过,吹起身旁女生的长发,飘来了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安怜忽而偏过脸,动人心魄的双眸凝视着成越。
她说:“呐…成越,假如我不想参加高考,想要去旅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你会陪我去吗?”
也许是成越的错觉,安怜的语气明明那么平淡,眼眸中却透露出一丝哀求。
成越摇摇头,怜爱道:“等你高考完,我们暑假一起去旅行吧。”
安怜似乎是释怀一笑,终于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跳下了树。
趁着成越还没下来,安怜眯起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