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口中的老杂毛钱祚徵,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钱祚徵乃举人,未中进士,却能做到一州之长,这在进士成堆的明末,堪称异数。汝州可不是小州,而是直隶州,以梁县为州治所,下领宝丰、郏县、鲁山、伊阳四县,人口超过六十万。
这些倒也罢了,最关键的是,汝州位于陕西通往豫南的孔道上,贼寇从东往西,或者从西往东,都要从汝州晃荡一圈。
也就是说,在汝州当官的风险不是一般的高。没准,正因为钱祚徵不是进士,在官场受到排挤,方才被驱赶到汝州任知州。
钱老先生到汝州后,倒也没有灰心丧气,更没有躲在汝州城中瑟瑟发抖。他首先募集了千余壮士,严加训练,颇有章法。待训练了个把月后,钱祚徵就把目标瞄准了汝州城外的土寇身上。
钱老先生并未用蛮力倾力进攻土寇,而量苁琢欤劝其投降,待夜半时分,亲率千余壮士直捣土寇巢穴,一战而成功,将土寇剿灭得干干净净。
勇气与智慧存于一身,能是简单人物?
仅仅练兵、打仗,不说也罢,这钱老先生处理政事也是一把好手,他结合自身经历,亲自创作《寨兵分练法》,要求各地并村筑寨自保,每千家筑一寨,每十家为一保,共同出资训练民兵守寨。
方略虽然简单,难就难在贯彻落实。钱老先生在汝州呕心沥血,推广寨兵分练法,让张献忠吃足了苦头。
张献忠之所以盘踞在洛阳附近,逡巡不进,与汝州挡住他的去路大有关系。若非如此,现在的河南遍地是灾荒,张献忠随便到豫东、豫中逛一圈,拉起五十万的大军绝非难事。
林纯鸿听闻钱祚徵之事后,大为欣赏,将其视为此次战役的重要助力,并派人向钱祚徵及时通报张献忠动向。
也仅仅只是情报共享而已,林纯鸿没有干涉钱祚徵指挥的意思,他想看看,钱祚徵到底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钱祚徵果然没有让观众失望,趁着孙可望懈怠,主动出击,将其揍得灰头土脸,士气低落。
然而,不妙的是,钱祚徵也激怒了张献忠,张献忠放弃了伊川县,率领将近十万人马,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向着汝州涌来。
一时之间,汝州阴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当汝州局势紧张时,盛坤山正率领着骠骑军在巩县和偃师之间纵横驰骋,肆意收割贼寇性命。
“杀……”
崇祯十年三月十一卯时三刻,盛坤山将骠骑军分为三部,从东对艾能奇部发动了攻击,犹如漫天的黄沙一般,铺天盖地,漫卷而来。震天的喊杀声、马蹄声,犹如重锤敲击大鼓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春日的太阳,早已抛却了冬日的羞涩,慷慨地将阳光洒在中原大地上,金光四射,照射在狂奔的骑士身上。于是,白底黑字的“盛”字大旗显得更为鲜明;黑亮的盔甲就如披上了一层的光芒,显得更为狰狞;雪亮的斩马刀,反射出刺目的强光,看起来更为渗人!
太阳是温暖的,然而,自艾能奇以下,皆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只觉得冷意彻骨。
更让贼寇胆寒的是,盛坤山选择了从东方进攻,几千骑士犹如从太阳上冲杀过来一般,气势尤为骇人。而且,贼寇们被太阳晃住了双眼,视界大受影响,反应和速度大不如往常。
好一个艾能奇,他的严苛,他的谨慎挽救了贼寇大军。
当骠骑军还在十里之外时,浓浓的狼烟冲天而起,足足给了贼寇军将近一刻钟的准备时间。有这一刻钟的时间,不仅艾能奇的核心部队做好了准备,躲藏在寨墙后面,弓箭上弦,指着骠骑军冲来的方向,就连未树寨墙的民军也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勉强排成了阵列。
更让人惊奇的是,艾能奇在短短的时间内,居然指挥贼寇架上了拒马,在混乱的民军周边撒上了铁蒺藜!正是这些拒马和铁蒺藜,给了民军一丝勇气,维持着阵型,没有崩溃。
阵列而不战,乃骑兵必须遵守的铁律,骠骑军也不例外。
骠骑军堪堪冲至距离民军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处,咻咻地松开机括,放了一轮弩箭之后,往西北方向斜插而去。
艾能奇暗自松了口气,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冷汗已经将他的后背湿透。
民军是什么德性,艾能奇比谁都明白,万一骠骑军不停地在外围射箭,不出盏茶功夫,民军非崩溃不可,成为待宰的牛羊。
不过,艾能奇的一口气还未吐完,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骠骑军并未向西北方向跑远,而是折向西南,一刻也不停留,如滚滚洪流一般,消失在漫天的黄沙之中。
西南方向,还有艾能奇的属下冯双礼部!
当初,艾能奇命令冯双礼在三十里之外结营,互为掎角之势,共同应对官兵的威胁。现在,狼烟已经燃烧了将近两刻钟,冯双礼只要没有瞎眼,一定已经知道艾能奇大营遇袭。
按照约定,一方遇袭,另一方倾力相救,不出意外的话,冯双礼就在往艾能奇大营紧赶。行军中的冯双礼部,岂是骠骑军的对手?
如果骠骑军一直与艾能奇纠缠,冯双礼赶到,自然有奇兵之效;但是现在,骠骑军放弃艾能奇,直直地向冯双礼奔去,冯双礼很可能会全军崩溃!
艾能奇手脚冰凉,他现在终于知道,骠骑军闹出偌大的声势,并不是为了吓唬他,而是为了引诱冯双礼来援。
万般无奈之下,艾能奇歇斯底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