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开那虎头怪峰,行不多时,天际隐露一线白灰,似云而矮,似雾又凝,初时尚且不显,到得飞近几里,却陡地伸膨开去,犹如空中倒垂落层层纱帷,遮得上下四方一片苍茫。
尤安礼早闻九曲伏龙河之名,但初见此景,也不禁目眩神迷,倒吸一口凉气,只觉鼻腔内满是淡淡的水腥。他尚未定下魂来,红云已毫无停留,一头钻进那天帷似的白雾里去。
他们身在雾外时,只觉那雾气白如雪,透如纱,后头山水都依稀能辨,谁知钻到里头飞了一阵,竟然望不见头尾。瞻前顾后,都是一般的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山如巨兽蜷地,风似恶鬼哭嚎,凄惶惶一派幽冥之景。
珑姬在虎头峰祭出玲剑时,便已用七羽鸾□□罩住云头,始终未曾收起。等进了这铺天盖地的奇雾,云周彩光瞬时辉芒大耀,映得朱云上琉璃影动,虹色烟流,堪堪将白雾拦在外头。她正在云头掐诀施法,偶一回头,见荆石站在云边,大有要抓上一把彩烟来瞧的意思,连忙跺脚喝道:“莫胡闹!此处已近伏龙河河面,若是出了鸾□□屏护,我也救不得你!”说着仍不放心,伸手虚指,让玲剑分出一股黑绦,将荆石结结实实地绑了双手,拽回红云中央。
尤安礼见荆石受骂,最是幸灾乐祸不过,笑眯眯道:“荆小爷,你若去这九幽冥雾里走一遭,再活着出了伏龙河,从此便可称神封祖,哪怕说是你古往今来、浑天盖地的头号大圣,我看也名副其实。”
荆石双手受缚,又被尤安礼不阴不阳地讽了一遭,老实坐在云头道:“九幽冥雾?”
尤安礼依然笑道:“莫慌,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河雾。我们看它升得高,漫得广,觉得稀罕得很,便送它个响亮名头,里头可半点厉害都没有。你若不信,出去摸摸便知。这荆仙老祖么,我看你也做得。”
他满口胡言,还未等荆石接话,倒是旁边珑姬实在听不下去,回头瞟他啐道:“你跟个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再饶舌煽火,我先将你扔出去,看看你是哪路神仙大圣。你若能将九幽冥雾摸上一摸,叫我拜服你尤仙的通天能耐,那洗瑕洞便不用去了。”说到后来,自己也觉不大像话,连忙抬袖掩一掩脸,转头装作观望前路的模样。
尤安礼遭她训斥,登时不敢再说,只好扯着脸皮笑一笑,便将嘴牢牢闭了。珑姬虽不甚通达人情,但相处到此时,也知他两个人间活宝碰在一处,定然无得好事,索性亲自与荆石解释道:“此雾乃伏龙河凶煞之气所化,生灵触之,则肉化骨销,魂魄乌有。若没有纯阳的护身法宝为仗,绝不可擅入此境。莫说是沾了雾,哪怕你等凡躯在左近停留,也定受此处煞气所伤。”
荆石听罢道:“知道了,那我不去碰雾。”
珑姬道:“你便老实坐着,也不准碰我这法宝的幻烟。鸾□□虽属纯阳,毕竟物极而伤,怕于你等凡人无益。”见荆石乖乖点头,才收起缚他的黑绦。
荆石复得自由,先歪头看看悬在身旁的玲剑,好赖没去伸手摸上一摸,只对珑姬道:“刚才飞过山地,我似乎看到林中有鸟雀经过。既然这里对活物有害,为什么还有草木飞禽?”
珑姬道:“那些林兽历代生养于此,体内五行之气亦是颠倒反常,自然不同于我等外人。像居于山间的猎樵之流,在此地怕是比入了门的修士还强些……”说着又瞪一眼尤安礼,才续道:“不过他们虽能适于冥雾,却又因此而害,绝不能迁居别乡,否则必是怪症加身,惨死早夭。他们世代困于此间绝地,也是当年黎抗王造下的冤孽……”
云头三人正说话间,忽听足底隆隆暴响,宛如巨浪翻涌之声,其中杂一怪吼,其音雄浑猛悍,类于狮虎彪豹等兽,然而这吼声震耳欲聋,几能盖过怒涛呼啸,且忽远忽近,绝非寻常兽畜所发。
尤安礼原先与荆石说些怪话,固然是看这小鬼扎眼,其实也未尝不因心中对伏龙河有惧,这才故意寻个排遣。眼下听得这阵动静,尽管早有准备,也不禁面色发白,趁着怪吼远去的间隙,便对珑姬道:“阁下,这就是河中鬼龙么?”
珑姬此时已将玲剑招到身边,手中拈过一股黑绦,以自身真元助长七羽鸾□□的威力,听得尤安礼发问,颔首道:“不错。昔年与先师渡河,正逢厉年凶月,连遇三条鬼龙拦路,声势却都比这条大得多。看来今次日子不错,能渡得快些。”
尤安礼闻声苦笑不已。珑姬瞥见他脸上神情,知这厮是个顶怕死的,也懒得再加叱责,只哂然道:“此处由我亲自辟路,你又慌些什么?莫说三龙拦路,便是九龙齐出,我也照样将你二人整头整尾地带出去。”说罢再移目看荆石情形,却见这小儿倒是半点不怕,只坐在云中,将脑袋仰得老高,不禁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荆石兀自仰头道:“飞在上面的就是龙吗?我看不到它的样子,为何它不怕这雾?”
珑姬听了,不禁又侧目一瞧尤安礼道:“尤安礼,你的胆量真连个孩子也不如了。”
尤安礼今次却半点不气,不慌不忙道:“在下畏天知命,趋吉避凶,不敢跟那石头脑袋相比。”
珑姬轻轻哼了一声,也知荆石这小孩实非常儿,怕是生来就少了根脑筋,不能做得准数,倒是尤安礼的恋生惧死还入情入理,便不再故意谑他,转头对荆石道:“此地古时本无河曲,乃近海处的低洼大泽,后来东域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