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笙注意到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
就算江荆荣有意把她遗弃,既然她没走丢,势必要重回江家。
至于傅家——
还轮不到她来着急。
十月的云省,昼夜温差略大。
出门前,秦穆随手拿起椅子上的作训服外套丢给少年,防止他穿着短袖在夜里受凉:“先披上。”
外套袖子过长,遮住了陆云笙的双手。
她的个子其实不算矮,把男人的作训服套身上,却像小孩在偷穿大人衣服。
秦穆从衣柜里取了件衬衫,转过头,发现少年还杵着没动,他沉稳的嗓音染上几分揶揄:“怎么,领口长针了?”
陆云笙抬眸望着他:“这外套有点臭。”
“……”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陆云笙又低头去闻衣袖,然后看向衣柜前的男人:“真臭烘烘的。”
秦穆:“……”
在部队里,尤其是特种大队,每天的训练强度都很大,作训服湿了干、干了又湿,秦穆平时和一群大老爷们待一块儿,早就习惯这股味儿,还是头一回遭人嫌弃。
——嫌弃他的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
他抬手摸了把自己的寸头,再看向少年,催促的语气严肃了些:“穿好衣服就出去,别磨蹭!”
说完,自己率先出宿舍。
陆云笙也就说说,并非真的嫌弃。
毕竟,更难闻的她都受过。
——
晚上七点,食堂里人烟稀少。
秦穆打好两餐盘的饭菜,转身就瞧见坐在餐桌椅前等待投喂的少年。
安分的模样,就像家养的小白兔。
陆云笙一天没进食,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拿起筷子,她就不再客气。
秦穆看着少年夹菜吃饭,即便已经饿坏了,也没狼吞虎咽,用餐的动作有条不紊,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纤细手指上,修长,又有着像小姑娘的秀气。
片刻后,陆云笙听到男人低缓的询问:“叫什么?”
“陆云笙。”她头都没抬:“大陆的陆,云朵的云,表示乐器的那个笙。”
或云欲学吹凤笙。
名字起得倒颇有学问。
陆云笙不是兵,自然不能在部队留宿过夜。
吃完饭,她站在食堂外。
五分钟后,一辆军用吉普停在她跟前。
秦穆亲自开车送人。
一路上,陆云笙趴在车窗边缘,任由夜风呼呼吹。
吉普车经过蒲阳镇,繁华的夜市犹如满天星辰映进她眼底。
再过几年,这样整条街的大排档都会销声匿迹。
等红绿灯的时候,秦穆点了一根烟,夹烟的左手搭着方向盘,不紧不慢地开口:“除了舅舅,没有其它亲戚了?”
闻言,陆云笙从窗外收回视线。
她扭头看向驾驶座。
虽然有路灯照映,车内的光线依然偏暗,只有那点香烟火星明明暗暗。
陆云笙的回眸,恰好对上男人喉结,一如他削瘦硬朗的五官轮廓,被寂静的夜色酝酿出几分深邃的魄力。
“按你这个年纪,读完高中三年寄宿,毕业就已经成年,到时候不必再多看亲戚的脸色。”
“毕业不代表有钱,成年也不表示就有生存能力。”
秦穆侧目去瞧旁边的少年。
少年说完就趴回窗沿,重新眺望路旁街景。
——
徐北镇,江家所在的村庄。
陆云笙没让人把自己送到家门外,当吉普熄火停在村口,她推开车门下去,不忘脱下外套归还。
走出一段路,身后始终没传来引擎发动的响声。
她按捺不住好奇地回头,结果看到那抹屹立在车前的高大身影。
无论何时何地,男人的背始终都很直,他双手插裤兜,因为站在下风口,迷彩蛙服被夜风吹得往后,身上的线条被勾勒出来,结实得异常好看。
陆云笙看着,心中升起踏实感。
对方目送她离开,算是一种无形的保护。
想到投桃报李,陆云笙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所以抬手,意思性地挥了下。
直到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前方拐角,秦穆才收回目光,重新回车里,刚关上驾驶车门,眼角瞥见副驾驶座位上的一块小牌。
拿起来,是少年的校牌。
上面除了姓名班级,还有就读的学校:徐北高中。
——
江家的别墅外砌着一堵围墙。
陆云笙刚推开铁艺门,院子里的狗就冲她大叫,如临大敌!
别墅二楼,江涛透过窗户往下看,看到陆云笙的刹那,神色骤变,当即冲出自己房间,跑下楼去找邓芸:“妈,妈!那个拖油回来了!”
厨房,邓芸正给小儿子煮元宵。
听了小儿子的叫嚷,她手上一个不稳,汤勺差点掉地上。
“大晚上的,咋呼什么!”
江涛心急如焚,抓着母亲的手臂:“陆云笙回来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院子里!”
邓芸听了,脸色跟着不好。
丈夫明明告诉她,人已经被他扔去边境!
这时,外面传来开门声。
邓芸顾不上摘围裙,立刻出去,当她瞧见玄关处的陆云笙,右眼角直跳,怎么就让这个拖油给找回来了呢?!
但她只乱了短短一瞬,随即就冷静下来。
丈夫已经带着大儿子北上,这会儿父子俩正在火车上,就算这个拖油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傅家的电话,是江荆荣接的。
当时陆云笙还在学校,不知道白槿茹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