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州城,风烟巷,高朋往来,贵人如云。
说来刘痕先生今年三十寿辰,本来只邀了几位相熟的好友与府邸左右几家邻居来府中小酌一番,并不想弄到天下皆知万方来贺的地步,他这般人物,早已无需这些东西来为自家增光添彩。
只是那位七皇子早年在北方草原领兵征战之时,曾经身陷危境,幸得刘痕先生相救方能大难不死,而今春七皇子调防回湖东,早早便扬言要以一份举世无双的厚礼为救命恩人贺寿。
如今大禹四子争储已是明面上事情,各方都盯着对手举动,七皇子如此一来,其余三位皇子自然也坐不住,纵然以刘痕先生天启之尊,在此关口绝不至于明确倾向于哪一方,但若是兄弟前去贺寿而自己不去,又怎能保证先生不会生出什么别的看法。故而三皇子四皇子俱是派遣使者专程赶来,而具坊间传闻六皇子更是白龙鱼服,亲至淄州城。
有四位皇子率先起哄,朝堂江湖上下跟着架秧子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有意投效某位皇子的,真心前来贺寿的,想在天启先生面前留个印象的,还有单纯想见刘痕先生一面的崇拜者与只为看热闹的闲人,刘府既然先前不好拒绝四位皇子的盛情,这后面也自然难以推脱这些人的拜贺。
好在刘痕先生为人随和,大手一挥,来者是客,刘府通通欢迎便是,于是便有了今日这整条风烟巷摆满酒席,淄州太守派专人维持秩序的,数千宾客熙熙攘攘,以至于淄州府下令派人维持秩序的胜景。
满巷酒香中,一群又一群人“我当年和刘痕先生如何如何”的吹嘘声中,商宇一袭青衫,走近刘府大门。
刘府大门此时自然也是排着队,两位门子一左一右,一个恭敬收下各方来宾拜帖礼单,一个招呼着侧门处进进出出的几个伙计搬动礼物,侧门后隐约可见两名账房执笔不辍。
“这位大侠,府中地狭,还请在门外入席罢!”
“这位先生,您来迟了府内人满为患,便请您在门外入席罢,失礼之处还多多担待。”
“啊,原来是周大人,李大人一早便来了,在里面等您多时,这边请。”
“……”
刘痕先生寿宴,前来的各色人等总有一千数百,能入府中拜见主人入席饮宴的,自然不会太多,如何区别甄辨,自然是很考验门房的眼力,而要如何将宾客分出内外之别来,却又一不伤及客人颜面二不损害主人名声,更是需要十分的练达老成不可。
刘恒先生作为主人固然淡泊随和,但若让主人因为性子好便被人占了便宜去,那便是下人大大地失职了。
但看这一对门子待人处事大方得体,对达官显宦固然谦卑,但对三教九流亦是礼仪周全,商宇便知刘家绝非世上传言的那种暴发户。
“这位先生,您是?”
商宇来到府门前,那门子看他一眼,尊敬问道。
这位客人皮肤白皙,有几分书卷气,不似长年风餐露宿的人。步伐肃然,眉眼生威,是经历过生死厮杀之人,或许手上便有人命。一身上好湖州锦缎青衫价格虽不菲,但是寻常成衣铺的样式,不是量身定做。头发虽然梳理过,但发梢仍有点点水迹灰尘,想来是远道而来,在临近客栈中略加梳洗便匆匆赶来。
门房识人无数,一眼便看出许多东西,有些特征明显,有些却需要琢磨琢磨,但他只是将这些牢牢记在心中,一句也不多说,恭敬发问。
“在下商宇,自汀州疏水书院而来,代好友秦逸为刘痕先生贺寿。”商宇轻轻一礼,却没有拿出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拜帖名帖礼单一概没有,门房以为他一时忘却,便不着痕迹亮了亮手中其他人的拜帖,微笑等着。
商宇却是心中苦笑,他的行李一直贴身背着,前日遇见恶龙,被一道雷劈下来,别说名帖文牒以及那作为贺礼的一副书画了,便是一身衣服都碎成了布片,若不是他随身还有两三块散碎金银,今天恐怕他就要光着屁股前来祝寿了。
“我途中失落了行礼,还请这位小哥进去通禀一声。”商宇自知理亏,心情再差也依然软语道。
“这……”那门房稍加犹豫,不过还是看在秦逸这个名字的份上,道一声“稍等”,便快步走了进去。
商宇也不逾越,静静在门口等着,而他身后有人纵是面露不耐,但在这种场合自然不会无礼。
就在这个当口,一行人衣着华丽,各带兵器随身,自巷口气势汹汹而来。
“大禹承天司供奉范北沙,前来为刘痕先生贺寿!”
那一行人未至大门,为首的男子便朗声喝道,这一声声音之大,竟压过巷中这许多宾客的攀谈杂乱之声,摆明了是要让府中的人听见。
只是这哪里是做客的礼数?
不少尚在门外等待的宾客眉头皱起,低声议论亦是不绝于耳。
商宇抬眼看去,却见那人四旬上下,面阔目大,颔生短须,身材健硕,一身金线绣猛虎的皂袍配厚底官靴,行路亦是虎步生风,很是威武不凡,身后四个服饰相同之人,虽然没有为首那人的威武气质,但走路也是大摇大摆,恨不能横行过街,一路走来倒是听得“承天司”名号的宾客纷纷让路,也让他们颇有几分气势。
承天司是大禹极为特殊的一个衙门,专司供奉投效朝廷的大小承天者,这些人来历复杂,本领各异,有些出身不甚清白,有些甚至还有案底在身,但只要入了承天司,一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