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松梢孤燕归,风穿林间螽斯鸣。
即墨迁心头憋着一团火,大有燎原的阵势,他抱着暮摇走在前几日两人来过的那片松林里,将脚下落叶踩得沙沙作响。
这是即墨迁生平头一次抱着谁,矜贵如他,连皇弟皇妹都未曾抱过,此刻散着酒气的软香在怀,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聚众酗酒、当场醉倒在一屋子的男人面前,胆儿能肥成这样,实在是欠收拾!
即墨迁咬牙忍气,心火越烧越旺。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寝房,他一脚踢开大门,急步进到里屋,毫不留情地将暮摇往床上一扔,抱胸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冷哼:“还敢再睡?”
“疼……”暮摇迷登登地叫了两声,伸手抱住右胳膊,努力睁开眼,左右晃了晃,费力支起身子,转头瞧见了床边的即墨迁,秀眉一蹙,两眼霎时盈满了泪,“方才是我跌了吗?胳膊摔脱臼了。”
满肚子滔天怒火的即墨迁听到这句,愣了,再一看她无力垂着的手臂,愣得傻了。
只是轻轻摔在了床板上,便脱臼了?难道女子果真是雪为肌玉为骨,半分蛮力也使不得?
暮摇见他没吭声,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你可会正骨,帮我接回去?”
即墨迁立时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此刻他便是华佗再世也再不敢碰她。
暮摇泫然欲泣,可怜巴巴地盯着他:“那你去找人问问,看谁会?我疼得厉害,不知还能撑多久了。”说到最末,更是哽咽着淌下两行清泪。那泪滴刺目地挂在腮边摇摇欲坠,看得即墨迁心口直疼,早把先前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胡乱点点头,转身夺门而去。
暮摇听得他脚步远去直至再无声响,双手一振翻身下床,闪身出了寝房。
她早醒了,被即墨迁那样胡乱勒着,想睡都难,醒了瞥见自己在他怀里,倒宁愿就此长醉不起,再不用面对他。等到了房间被他那么重重一扔,摔得她骨头都快散架了,扶上肩膀的那一瞬,鬼点子便计上心头。
她这招是慌不择路,躲过一晚是一晚,至于日后该如何,她是毫无头绪。这会儿出了门,头仍是晕,走了没两步便觉脚下虚浮,好在自己的寝房就在坡下,她不敢耽搁,纵身滑下山坡,顾不上细看,被枝桠藤条磕绊了一路,仓皇躲回房里。
没多会儿,便有嘈杂人声传来,她将头埋在被子里,竟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清晨沛殊来敲门时,暮摇已醒了多时,灌了两杯浓茶仍解不了宿醉的乏,她本想装病,又怕沛殊折腾出更大的动静,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到了练功场就见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聚着,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昨儿夜里有人戏弄方丈,被罚了!”谢元科朝二人走来,神秘地一笑,“连夜关进了静修塔,到这会儿还没放出来。你们猜是谁?”
“谁?”暮摇听得心惊,忙抬眼在人群里找,却遍寻不着那熟悉的身影。
“太子!”谢元科压低嗓门,一脸的兴奋,“据传昨夜子时后,太子闯进方丈屋里说有要紧事,定要方丈跟他走一趟,等他拉着方丈到了他寝房后,却又说没事了,请方丈自行回去!这事让维那大为震怒,当即命人押着太子去了静修塔闭门思过。”
“太子为何要戏弄方丈?”沛殊问话时瞧了眼暮摇,见她一副愁眉深锁的模样,心下又笃定了几分。
“谁知道呢,太子绝口不说缘由,我猜,多半是跟人下的赌注,看谁敢去招惹方丈。”谢元科说得言之灼灼,引来好些人围观,听罢大都了然地点点头,一时间窃语四起,众人迫不及待地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暮摇却怒了,冲到谢元科面前斥道:“据说、传言,你说的有哪一件是你亲见?即便是亲眼所见也常有偏颇,更何况你这些全是道听途说,再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将谣言传得满天飞!只因事不关己,便捕风捉影地大肆编排,你居心何在,良心何在?”
谢元科被这一顿痛斥骂得懵了神,搔着脑袋呐呐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哪能有什么居心……”暮摇狠狠地瞪了瞪他,扭头自行走开了。
骂了别人又怎样?丝毫不能缓解心中的愧疚。自打得了这消息,暮摇便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她想去静修塔见太子,可见着太子又能说些什么?她与他如今还能说些什么?她神情恍惚地反复思量,一颗心冷冷热热地过了好几回,却总也理不出个头绪。
暮摇想了一整日,沛殊便陪了她一整日,看她时而低叹,时而苦笑,很是揪心。有心上人本是件喜事,但为何偏偏是太子?
沛殊想不出劝解的话,只能跟前跟后地陪着。也不知暮摇昨夜去了何处,头手有多处剐蹭,加上连着两顿都没吃好,面色既苍白又憔悴,全没了往日的神采。
沛殊实在心疼,想着晚膳定要劝着她多吃些,喜的是一踏进膳堂便瞧见了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螃蟹,中秋后蟹肥膏黄,最对暮摇胃口!
没等沛殊出手,谢元科已剥了一堆壳,攒了小半碗蟹黄巴巴地送到暮摇面前,讨好道:“知道这是二小姐的最爱,小的挑了最肥的几只奉上,不敢劳您亲自动手。”
暮摇念及早上对他发过脾气,伸手接碗时冲他笑了笑。这一幕落到沛殊眼里,让她稍稍松了口气,也提筷想去夹蟹,转眼瞥见蟹身上沾着不少黑紫叶片,蓦地醒悟过来,再看暮摇时正见她夹了些蟹黄入口,嚼了两下眉头一皱,掏出巾帕掩口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