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摇回府后就没闲着,先是领着奚就去跟沛渊打招呼,接着带阿狸去找温大夫换药,晚膳后又去了沛殊房里说话,姐妹俩聊了没多会儿,就见暮摇的丫鬟青黛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道:“二小姐、三小姐,刚有人来报,说蕙才人没了。现下大夫人跟二夫人都赶过。”
暮摇跟沛殊皆是一惊,忙起身往外走。沛殊边走边小心嘀咕:“我娘怎么也去了?”这位二夫人不得沛仲喜欢,一年有七八个月都避在寺庙里,回一趟府都不容易,更别提去凑这些热闹了。暮摇心里也是一团乱,安慰说定是大夫人叫去帮忙的。两人揣着各自的心事,匆匆往西厢赶。
等二人赶到公西妙成住的西厢,已是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丫鬟婆子伸长了脖子探头张望,不时地相互嘀咕。护院家丁也来了好几个,一个个人高马壮的排成了一堵墙。这些护院家丁都是从军营里挑出来的,为何此时会来这里,暮摇隐约猜到了几分,心下愈发惶恐了。
暮摇分开众人进了屋,就见大夫人正坐在窗下安排着事项,许久未见的二夫人站在她身边,神情局促不安,看见沛殊来了,倒是眼神一亮,掀了掀唇,瞟了眼大夫人,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公西妙成守在床榻边一动不动,活似尊泥像。暮摇看了不忍,凑过去轻声劝道:“你别太伤心,她病了这么久,也算是解脱了。”
公西妙成丝毫不理会,目不转睛地盯住床上的蕙才人,全然不管周遭的一切。暮摇见状只能叹气,正想起身,公西妙成极快地伸手抓住她,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成元殿后院里有颗枣树,树下南行十步埋着个檀木盒,我要那盒子。”
暮摇点点头,转念一想,又问:“我要三日后才进宫,可来得及?”
“我会等你。”说完这句,手上的力道一松,公西妙成又陷入一片死寂。暮摇转身而起,一抬头,见义父也来了,忙让开了位置。
沛仲上前看了看,对公西妙成沉声道:“棺木是早已备好了的,请临水寺的僧人过来做场法事便早些入土吧。”
“不行!”公西妙成眼皮也没抬一下,仍是哑着嗓子说:“至少要等三日,在那之前,谁也不能动她!”
沛仲这是头一遭被公西妙成顶撞,怔了怔,道:“如今府里人来人往,停太久不大好。”见公西妙成不再理会,转身想对大夫人说什么,蓦地看见二夫人也站在旁边,眉头一蹙,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沛殊见父亲皱了眉,忙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二夫人宝音慌忙回话,心一急,话也说不流利了,“是大姐,叫,叫我来,炒度……”
沛仲别开眼,一脸阴郁,“赶紧回去。”宝音仓皇四顾,见众人纷纷躲开她的目光,神色一黯,拖着步子出了厢房。
暮摇斜眼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又是一叹。宝音是异族女子,被沛仲的手下误伤,一箭穿胸,眼看着活不了了,她娘跪求神鹰将军救命,磕烂了额头,才让沛仲点了头,带着她回了卫国。本以为她在路上就会咽气,谁知竟硬生生挺到了扬州,温大夫妙手回春,愣是将她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
病好了,她也活泛了起来,操着叽里咕噜的番邦话,满府转悠。那时公西芊落刚嫁入将军府,正是静不下心的年纪,成日跟这名叫宝音的番邦女玩在一起。宝音说自己的名字在契丹话里是福气的意思,她能活下来就是福气,能住到将军府里也是福气。两个妙龄女子言语不通,却连比划带猜的成了好姐妹,同进同出,亲密无间。后来,沛仲举家迁往华阴山,不出一年,沛渊呱呱落地,再过了半年,沛仲大醉,公西芊落亲手将这位好姐妹送进了自己夫婿的寝房。
后来,宝音生下沛殊,荣升将军府的二夫人。只是这位二夫人始终学不会汉话,将军对她更是冷淡,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把她放在眼里。从暮摇记事起,便很少能在府里见到二夫人。每次见她微黑光润的肤色裹在轻纱软绸中,暮摇总替她憋屈,幼时曾见她穿过一次骑装,端的是英姿飒爽,风采照人。
骏马须得有草原方能快意驰骋,圈养在方寸之地只会把灵性消磨殆尽。
沛仲扫了眼屋内众人,大手一挥:“都散了,别赶着添乱。”
暮摇扯了扯沛殊,二人转身出门,暮摇落在后面,听见义父吩咐大夫人:“叫人抬去后.庭入棺,动静小点。”
门口候着的几个高壮家丁立时进了房,接着响起公西妙成凄厉的哭喊:“你们不准动她!她是先皇的宠妃,不得对她无理!”
“才人而已,称不了妃。”大夫人的声音清冷又无情,“如今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能任你瞎闹?琉香也不愿见你这幅模样……”
暮摇不敢再听,闭了闭眼,逃也似的跑远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任凭公西妙成哭哑了嗓子,蕙才人还是被抬进了停在荷塘边的棺木里。公西芊落安排好守夜人,便让公西妙成回去休息,她哪里肯干,抱着棺木拖也拖不走。公西芊落见状只得作罢,交代下人照看好表小姐后,匆匆离去。
公西妙成倒是有个丫鬟香云,是她入府后大夫人特意指派过去伺候的,但那香云乖觉,不过两三天便看清了这位表小姐不得宠,做事便是能躲则躲。今晚出了这事,在将军跟大夫人面前,她时时跟在公西妙成身边,到了这会儿人散茶凉,她自然也没了影。
公西妙成早知这丫鬟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