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形于色,没人真的怕。
她从前,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副冰美人的模样,渐渐地,就连他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父皇去世的那一天,他看到她有了表情,她笑了。
是那种让他看起来都心酸的微笑。
那微笑里,却带着嘲讽。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其实很想问一问,她对父皇有过感情吗?父皇那么宠爱她的,不是吗。
就算是一个铁人,也该被捂热了吧。
他也真的问过。
她却冷冷清清地“你娶了那么多女人,你可曾对谁有过感情?”
他哑然。
“那些女人对待太子,想必很好,一个都没有吗?”她冷冷一笑,走了。
他怒了。
是啊,像他们这种眼里只剩下权利的人,要什么感情?!
他幼稚了,终究又是她,又是这个女人,用冷言冷语打醒了他。
想到前尘旧事,再看看眼前就连低头喝一碗甜汤,都那么满足的女人,冷弦心底微涩,这是她吗?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吗?!
没错了,他当时认识她的时候,她不就是这个样子……
他竟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悄悄改变,变得不再爱笑,变得可以离开他,变得谁也不再爱,变得可以把政务帮他处理的滴水不漏,变得垂帘在后,神色尊贵,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走进去,安静得没说话。
其实,是他不想打破对面的样子。
可……
安月舍得打破,她猛地抬起头,看见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拿着勺子,慢悠悠道:“皇帝啊,哀家虽然比你小,可哀家毕竟是哀家,你就是哀家的儿子……”
冷弦听到这里,脸色就变了。
安月偏还不知死活地说:“儿子,是不是该跪下来,给哀家行个礼,再坐?!”
冷弦眼眸眯得火花四溅:“太后……你不是朕的亲生母亲。”
安月耸耸肩,没心没肺气死人:“那又怎样,哀家就是哀家。”
冷弦挥了挥手,宫里的人突然都退了下去。
安月忽然醒过来,丫的,又干蠢事了,这皇宫是他的啊,她竟然连个自己的人都没有,这之前,这太后是多宠这个皇帝啊……
自个儿宫里的人居然全听皇帝的。
她叹了口气。
“屈服了吗?”冷弦悠悠道,“还要朕跪下来吗?”
安月喃喃着:“我以前怎么对你那么好……”
冷弦微僵:“大局已定,与朕为敌,你没有好处。”
安月冷笑:“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呢?!”
冷弦蹙眉盯着她,似乎在探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会有什么?!”
“宫里的人都听你的,都到这地步了,我该有多相信你,那何止是不与你为敌,简直是任你处置。”
冷弦身体一震,嘴上道:“那是你仗着父皇给你的东西,有恃无恐,用假象故意麻痹朕,谁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刺朕一剑。”
“真的是这样吗……”安月眼中闪过的茫然,无端让冷弦心中生了火,“就是这样!!”
安月眨了眨眼,“算了算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也都不记得了,以前的事跟我没关系了,现在我只想离开……”
冷弦瞳孔微缩:“你可知,离开后你要如何生活?!”
安月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我会过的很好很好。”
冷弦嗤笑:“你不过一个脑子生了病的人,还敢大言不惭。”
安月反讽:“你才脑子有病!”
冷弦淡淡道:“你再说一遍。”
安月低头喝汤。
冷弦“怂。”
安月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冷弦眼圈忽然一热,多久了,多久了才好像回到了他们的过去一样,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眼里只有彼此的这个样子。
眼看着安月像是较劲一样,把整盘甜汤都喝了,冷弦看得有点无语,抚着拇指上的指环:“太后,你可别撑死。”
“人间不值得!!!”安月恨恨地戳了块鱼肉。
冷弦微微一笑:“值不值得还能离开吗?”
安月想也没想道:“死就可以。”
冷弦黑眸静静地看着她:“你有死的念头?”
“人一生怎么可能没有过哪怕一次这种死了一了百了的念头?!难道你没有吗!”安月才不信呢!!
冷弦低笑:“我没有。”
安月诧异地看着他。
他说:“我没有,我只有想弄死谁的念头。”
“……我们不一样。”安月抽搐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冷弦:“是啊,你蠢,出了事只想自己去死。”
“就你聪明!”
“当然,朕是让别人去死。”冷弦道,“总比你聪明!!”
安月呵呵道:“你这儿叫报复社会!”放在二十一世纪不就叫报复社会?!
“社会?”
安月打了个哈欠:“就是天下的意思。”
“报复天下总比自我灭亡好。”
“伤害无辜最终就是自我灭亡的结局。”
“那死也死得痛快了!”
总之,二人意见不同。
一个有奉献精神。
一个尝过利己的好处,从此习惯利己主义。
安月想自己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啊,真是跟无聊人,说无聊话。
冷弦皱了皱眉:“你还吃呢?!”
安月继续往嘴里塞东西,口齿不清的样子,哪里像个太后:“刚刚喝的是汤,当然还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