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鼎盛时期,渐渐衰败,看了这全过程,看眼前这位,从前风光,如今了无生机之人,弋静深身为一个晚辈,忽然想要对他让步:“你的家人,本王保。”
总管道:“我给皇上树立形象,为皇上做替死鬼的唯一条件就是保我家人。”
从始至终,弋静深立在窗前就未动过。
他的口吻,依然听不到半点情绪:“老皇帝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
总管回头:“何意,江王……”
“流放中谁来保你家人安然无恙度过两年?!”是否人大限将至,便会乱了心,反而更看不穿真相,老狐狸精明一世,最后糊涂了,“只说了流放二年便给返农回乡,可这两年,谁来保你家人?!本王的父皇恐怕是下了旨就忘了此事了,你竟不曾想过么。”
“……”
流放之徒,有几个能熬过那漫漫长路。女的沦为官差之奴,男的饱受苦难,两者走到这一步,不谈以前光耀,被欺侮从此是他们的家常便饭,生不如死。
总管面如死灰,一字一顿:“老臣已把知晓的都说了,江王,你还想干什么……”他这时倒看穿了,不过也是一不为自己主导的交易罢了。
弋静深言:“顾落却在本王这里。”
总管呆了。
“她要见你,在她面前,你只道你是真凶,不该说的,不要说。”
“……”
总管闭上眼,自心中道,大王爷,前路难测,你保重。
这样一个江王,太可怕了。
弋静深讲的很清楚:“那道圣旨中的内容,有一句意思是,你杀她,只为斩草除根……不要提。”
“不论她如何质问,本王要你让她坚定地信,你是她的杀父仇人。”
总管听到最后,懂了,圈套,都是圈套。
“你与皇上,不愧是亲生父子!”
弋静深对于这一句话,只是一笑而过,眼神却悠远:“这是你此生中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换你家人平安无虞,值。”
“皇上都不可信,我为何要信你?!”走过荣枯的老者被逼到这个地步,忍不住气急败坏。
他却稳如泰山:“因为本王像他,却永远不会成为他。”
总管走前,深深地看着弋静深,最后说了一番话:“如若皇帝知晓你真的动了情,恐怕,那女子会死。且,江王,你与那女子隔着杀父之仇,您还是放下罢。放下她,以您的谋略心机,皇位对您而言,根本是唾手可得。”
那女子是不该存在弋静深生命中的。一个人心上若有了人,处事便再也没有从前般干脆利落了。江王与大王爷最鲜明的地方便是大王爷眼中只有皇位。
而眼前的江王,好似面容清晰,实则身处混沌,老实讲,他竟觉得看不穿。
门合上了,总管被带出去了。
这位江王打开了窗,冷风拂过他面颊,却不如他表情清冷。
——他知道,她恨本王。
——知道。所以,颜霊的存在,大王爷亦是知晓的。大王爷还料到,她死,您会伤心,皇上也会……也会谴责于您。
“母妃,儿臣……不过是想要一个女子而已,难道也要深思熟虑。是啊,要的。你看,儿臣任性的后果,摆在这里了。”
一句“她死,您会伤心。”当初,莽撞到圣容前要了顾落却,大王爷看在眼里,感知在心里。
明明他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此亲不能联,从他的举止中可见他未想,于是就被有心的大王爷知晓了此女子的重要性。
呵。他眼中有谁,他的皇兄就把谁的身家背景查个底朝天。
费心耗财,密不透风地对付他。
“不过稍忽一念,他们就把这当做儿臣的弱点,紧紧抓住,牢牢不放。”
宫中的谨言慎行,就是如此来的。
成王败寇之战,行差踏错一步,便有可能一败涂地。
……
空旷的院子中,树下的女子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近,转身望着走到眼前的两人。
她眼眸黑的发亮,透着一股古怪的平静盯着总管。
薛饮说:“我就守在门外,有事尽管叫我。”
总管笑:“我一老朽,你还怕我伤了她不成?!”
言毕,总管审视着这个带着面纱的女子。
顾落却让薛饮留下剑,才放了薛饮走。而被人夺去剑的薛饮,很不放心又不得不离开。
总管也不必惧怕什么了,总之早死晚死,都要死。
反而有些好奇地问:“你为何不已真面目示人?”
“谨慎。”顾落却幽幽吐出下言,“防你。”
总管摇头,颓然的很:“我已一无所有,想作为,也无法作为的了。”
顾落却缓缓垂眸,凝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戴着面纱竟让她生了安全感,摘下来,反而不自在。
她低低地问:“是你杀了,我父亲?“
总管道是。
她眼眸微动:“为何要杀他?!“
“容不得他比我更强,强到我永远无法超过他。”总管言:“其实是你害死了你爹,红颜祸水,你若不曾被江王看中,江王便不会去提亲,你们不联姻,我与主子也不会那么快就动手。“
红颜祸水是真的,他抬起头,目光犀利:“你蛊惑了江王,不然江王不可能考虑不到此联姻的不妥之处。如果江王没有提亲,一切就还是……还是原来的样子。”
一切如果还是原来的样子,该有多好。
可惜,谁都回不去了。
顾落却抽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