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闻言，身体猛地颤了颤，攥紧扫帚点点头，默默挪到另一边扫地，目光却紧随着宣里缓缓移到教室尾端的储物区。
储物区一人一柜格。
郑央是17号。
宣里找到17号那格，拿出钥匙，正欲打开柜子，却听男生喊了声——“别”。
“嗯？”
男生抿抿唇：“别开……”
宣里停下动作：“为什么？”
男生沉默。
宣里转动钥匙，将柜门打开。
和设想的不同，柜子里很干净，里头放着一沓叠的整整齐齐的试卷，试卷上压着个蝙蝠侠的笔袋。
笔袋下方是一张照片。
蓝天与绿原中间，立着两个白衣少年。
左边是郑央，右边则是这个蘑菇头男生。
俩孩子正对着镜头，眼睛亮如明星，互相搭着彼此的肩膀，笑容灿烂地目视前方。
照片背面用签字笔写着两个名字。
郑央，齐襄。
再下方，是一个笑脸简笔画。
笔触尚显稚嫩，勾勒的字形却是端端正正。
“你叫齐襄？”宣里将试卷捧在怀里，拈着那张照片，“嗯，我听央央提起过你。”
她曾听郑央提过这名字，说是由前后桌同学发展成的铁哥们，哥俩常常一起回家一起浪。
齐襄盯着那张照片，眼神有些发直，他半张着嘴，老半天才“嗯”了声。
宣里欲言又止，道：“谢谢。”
教室里的电灯忽然熄灭了一下，又很快亮了起来。
齐襄抬头看着她，面色苍白，眼睛里满是血丝：“你们……都很喜欢说这句话吗？”
“啊？”
“郑央……也喜欢说谢谢。就算他根本没做错什么。就好像每次都是他欠着别人。他上次说我是讨好型人格。他……他自己不也是吗？什么谢谢，对不起……都是借口，都是懦弱，都是自私！都是蠢！蠢的无可救药！”
他的语气由低转高，情绪也开始激烈起来，眼里渐渐盈满泪水，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通。
宣里静静听完，从包里摸出张纸巾递给他。
齐襄没接：“你是不是也觉得，郑央自杀，只单单是因为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弱？”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没良心，他对家人不负责？又或者，对他自己不负责？”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这样很没用？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
“郑央他……他没有那么蠢……但是，他又……”齐襄说着，“他又真的很蠢。”
外面忽地传来一阵凄厉的鸟叫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起来。
齐襄将话截断，垂下头：“抱歉，我……”
“没事。”
宣里伸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然后缓步出门。
门外躺着只缺了脑袋的黑鸟。
黑鸟脖颈上裂了个大口子，身上粘着些许泥沙，周边散落着几根羽毛。
宣里面无表情地踏在鸟尸上。
刹那间，鸟尸便化作黑烟，袅袅上升，随着风飘入茫茫夜空中，消失不见。
“等等！”齐襄追出来，“姐姐……你能……随便给我张郑央的试卷吗？我……我想留个纪念。”
宣里将储物柜的钥匙递给他。
齐襄一怔：“这……”
“金属，更重。纸，还是太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