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是个混蛋……直都是。
一个混蛋时不时从嘴里冒几句混蛋话,实在是很正常很符合逻辑的事。
叶欢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混蛋,不过显然沈笃礼的看法与他不一样。
与叶欢相见到现在,沈笃礼脑海冒出一个坚定的念头:这小子需要教育!
沈笃礼很苦恼,这么一个混小子,进了沈家老宅,会把家里闹成怎样一雷鸡飞狗跳的场景?
与叶欢面对面坐着,沈笃礼深深的凝视着这个身上流着他精血的骨肉,他很轻易便能从这张与他年轻时颇有几分神似的年轻脸庞上看出些许的敌意和冷漠。
这不怪他,不论当年多么的不得已,对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终究是父母对不起他。
沈笃礼现在要做的,是化解叶欢心中的仇恨,也许并非朝夕之功,只要坚持用宽容心对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等到一家三口尽享天伦的日子。
这一天他盼得太久了。
“叶欢,二十年前,由我做主,我和你母亲把你丢在了宁海市第一人民福利院门口。这是事实,我不否认这个事实。”沈笃礼缓缓道。
叶欢冷哼:“看得出应该是你做的主,女人干不出这么无情的事。”
沈笃礼叹道:“难道你不想问问,当年我们为什么要丢下你?我和你母亲本是京城人,为什么跑外宁海来?”
“不想知道,这关我什么事?”叶欢冷冷道。
沈笃礼没理会叶欢的反应,自顾道:“叶欢,你本应姓沈,我们沈家从清朝时便是名门望族,诗书传家,延绵百年,抗战时,沈家先后出过七位将军,其中四位在徐州会战时战死沙场,壮烈殉国,建国后,沈家熬过了最艰难的动荡时期,直到现在,沈家已是共和国的显赫名门,目前沈家子弟已有多人在军政商界掌握重权,服务于这个国家和国家的百姓……”
叶欢略有些不耐道:“你跟我说这些丰嘛?这些关我什么事?”
沈笃礼望定他,沉着脸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冠之以沈姓,是件多么荣耀而自豪的事,你的祖辈父辈,为了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满怀报国热情,义无返顾,从容赴死,沈家四位国军少将师满门忠烈以表哀痛,另外三位上将,当年亦被领袖盛誉为沈门三虎将”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父亲,但你无法改变你是沈家子弟的事实,既然是沈家子弟,沈家祖辈为这个国家流过的血,后辈必须铭记!”
叶欢动容,嘴唇嗫嚅几下,垂头默然不语。
沉默了一会儿,叶欢抬起头,看着沈崭。冷笑。
“丢孩子也是沈家的光荣传统?”
沈笃礼脸色一黯,道:“树大多败枝,如今的沈家,可谓风光至极,但是风光背后,令沈家子弟对权势和利益也愈发贪婪起来,人性里的贪欲是不可填满的,有了权势,还想要更多的权势,为了得到它,甚至不惜手足相残。”
“二十年前,我因不愿接受家里为我安排的联姻,却娶平民出身的周蓉为妻,而导致家族中人激烈反对,反对只是个由头,因为我是家中长子,注定要继承沈家家主之位,而我的那些兄弟却不甘心,有了这个借口,他们自然蜂拥而上,那时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也很不赞同我的做法,几乎与我断绝了父子关系,最后我不得不带着你母亲和丙丙出生的你,一家三口远走避祸,而我的弟弟,也就是你的二叔,却派人千里追杀,我们一路上几经艰险,有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如……”
叶欢一脸不信:“编,接着编,你拍电影呢?现在是和平年代,哪有那么多的追杀?杀人要判死刑的!”
沈笃礼冷笑:“你自小长于市井,对上层的事情知道多少?我告诉你,权势越集中的地方,衍生出的罪恶也越多,这些罪恶的手段,是你这种市井小民想都无法想象的,你以为所谓争权夺利就是拉帮手投票,谁得票多谁就能赢吗?你把上层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通往权力的宝座,从来都是森森白骨和鲜血铺就而成的。”。
叶欢瞪目结舌。
那个繁华的世界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确实不清楚。
沈笃礼缓缓道:“我如果死在外面,你二叔便顺理成章能当沈家的家主,所以,他对我的追杀是不遗余力的,必置我于死地才甘心,我和你母亲一路逃到宁海,接踵而至的刺杀手段也越来越激烈,那时我已经完全绝望了,觉得我们一家三口必无幸理,在那时,我做了一个决定,我决定把你留在宁海,而我和你母亲,则以必死之心,迎头北上……”
深深注视着叶欢,沈笃礼的眼中难得的出现一抹柔和:“孩子,别怪我狠心,当时的情势太危急,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你一命,真的,活着比什么都强,艰难困苦,也是人生的经历,如果我带着你一起,恐怕你连尝遍世间困苦的机会都不会有了,那时你太小,才丙满月,我怎忍心带着你一起赴黄泉?”
叶欢默然,沉积了二十年的答案豁然揭晓,他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房外的坚硬外壳仿佛被渐渐融化了。
是啊,当时这个情势,他能怪谁?父母对孩子的爱,似乎在这无情的表象下愈显浓郁深沉,易地而处,如果自己为人父母,在那样险恶的情势下,他会怎样选择?
想来想去恐怕自己也会做出和父母一样
的选择。
“事实证明你回了家族后并没有死二十
年的时间你为什么不接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