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去北地之前,阿凝的病就初现端倪了。那时候正是深秋,树枝上都没有几片枯叶了,仅剩的那些,风一吹,也都哗啦啦的掉下来。
他们和前太子的关系日益紧张起来,皇后已经发现他们的几次交锋中都有阿凝搞鬼,彻底把阿凝幽闭了起来。
其实说是幽闭,以阿凝的能力,偷跑出来算不得什么难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真的乖乖地被关起来,不再与他们来往。
她记得那时候他们都很为阿凝担心,谨行和单青还私下里计划过要偷偷把阿凝劫出来,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这样想想,在阿凝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其实有许多东西,她都是不知道的。
不过其实她也并没有太过伤心,最初的悲恸过后,她就很快地平静下来,给阿凝料理后事——为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谨行都有些埋怨她,埋怨她太过理智。
她也是有苦说不出,其他人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阿凝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不是死了,只是回到原本的世界了而已,或许,现在已经穿梭在另一个时空,用她那双特有的温柔的目光,看着另外的一些人。
苏倾倾垂眸,她向阿凝承诺过,也吃了说真话就死的毒药,这件事,她只能永远烂在肚子里。
“想什么呢?”温润的男声传来。
苏倾倾抬眼,怔了怔才上前道:“没想什么……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我的汤在锅上呢。”
他们私下里说话一向没什么尊卑规矩,故而对苏倾倾的用词,李慎并不曾在意,只道:“今日事少,就想着回来陪陪你。”他生的挺拔如松竹,面上柔和,却也不缺棱角,此刻嘴里说着最简单的情话,却也让苏倾倾不由地心中一暖。
“不是想着我做的这一桌子菜?”苏倾倾调笑道。
“……”李慎看了看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似乎很苦恼地思考了一下,才笑道,“自然是人和菜都想。”
“油嘴滑舌!”苏倾倾娇嗔道。
李慎便轻笑出声。
苏倾倾也不觉莞尔,瞧呀,她终究是不同的,谨行就是再宠爱侧妃,也不会在她们面前露出这样不设防的笑容。
古代的男人,尤其是帝王,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可能的,这些在一开始,阿凝就与她说过,故而她一早就有了觉悟,现在看着谨行待自己这般亲近,早上的郁闷便都一扫而光,只觉得满心幸福。
她素来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
苏倾倾又与李慎随意说笑了几句,才笑容满面地去盛汤。
二人一同坐在桌前,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不喜欢婢女仆人在一旁布菜,也都不奉行食不言的道理,故而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把左右婢女挥走,她给谨行夹菜,两人在吃饭时也会谈笑风生。
“我还想说动单青回京城来任职。”李慎道。他在外面要端着架子自称“孤”,私下里同亲近的人却是都以“我”自居。
苏倾倾已经习惯了他的自称,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自称包含的讯息,不过这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查没查觉到倒也无所谓。
“回京任职?”苏倾倾疑惑道,“他不是已经拒绝过你三、四次了吗?你不是也已经歇了心思?”
李慎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他是清闲了,整日游山玩水,连家都搬到了京城外面去,可苦了我,整日累的不行,都没个人帮衬。”
“你不还有我,当我不存在的么?”苏倾倾佯装生气。
“是是是,我还有你这个贤内助呢。”李慎笑道。
自然又惹得苏倾倾一阵娇嗔。
“说正事,”李慎正了正神色,严肃道,“近日二哥的人在朝堂上隐有抬头之势,我猜想应是我前些日子风头太盛,圣人想压一压我的气焰。”他私下里从来不叫圣人父亲。
“前太子?”苏倾倾面色也凝重了许多,他们这个二哥在朝廷中威望甚高,即使被废近四年,在朝廷中也依旧不乏拥护他的重臣,令人心惊。况且,他被废的原因……
“他估计会抓住这个机会重新站上来。”苏倾倾道,“他在圣人心里到底还有两分地位。”
李慎点点头,他也想到了这点:“而且,我原想着圣人只是要压一压我便罢了,所以近日行事已经低调了许多,但圣人似乎没有因此停手的意思,怕就怕圣人是想抬举他同我分庭抗礼。”
“不会吧!”苏倾倾惊道,后又赶紧压低了声音,“他毕竟是废太子,这样敏感的身份……圣人他又不是没有可用的儿子了,像五皇子,六皇子,还有十一皇子,后者虽然小了些,但三个人都还算可造之材,他没必要特地扶持一个已经被他废掉的皇子,这与朝局不利……二哥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同他正面对上绝不是轻松的事。”
李慎怔了一怔,突然道:“我的兄弟们是不是可造之材,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闻言,苏倾倾气得轻推了李慎一下:“聊正经的呢!”
李慎哈哈笑了笑,面色也轻松了几分,道:“也不必太过紧张,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事实未必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糟。”末了,他又道:“就算情况真的糟糕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再说了,这样也可以给我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给我们阿凝报仇!”
李慎眸中神色一狠,他永远也忘不了阿凝了无生气的模样出现他眼前时,他心里霎时的悲愤和绝望。那种被剜了心一样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