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车来啦!”
村里爬高翻墙的小屁孩一声喊,不知道从那堵墙那棵树后就会出来一群同伴,见稀罕也似地看着村口来车,然后追着车跑,穿着破胶鞋的、留着两条鼻涕的、抹得一脸花污的,还有背后跟条摇尾巴小土狗的,也算是乡间一景,司机拍门下车时,一挥手撵猪赶鸡似地:去去去,一边玩去,谁划我车,小心割谁的小jī_jī啊。
这个威胁很凶,不少屁孩下意识地捂着小jī_jī长的地方,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司机,不怎么敢造次了,远远地避开了。许中行下车时,随意地道着:“嗨,别吓唬小孩,低调,一定要低调。”
司机笑了笑,没反驳,这是一周内第三次来了,许中行照例提着两瓶酒,一盒子礼物,晃悠悠地朝着候村长家来了,那些胆大的屁孩远远跟着,到村长门口时,许中行又傻眼了,还是铁将军把门,就像知道他来故意一般,一下子把心情破坏了个无余。他一叹气,回头时,灵光一现,招手叫着那群小孩道着:“过来……谁告诉我村长家人去那儿了,给他十块钱。”
掏着口袋里,抽了这么张面值,一下子把群屁孩一个不剩收卖干净了,奔上来,我说我说,我的我的。一眨眼,十几只手脏兮兮的小手直朝着许中行身上摸来,许中行一下子省得自己办蠢事了,干脆塞到领头的那位手里,一指道:“你说。”
“小康哥到牧场去了,旺婶上山了,富叔我也不知道。”领头的捏着钱,说了这么一句,回头却是生怕被人抢了似地高举着捏钱的手,警示着同伴:“不许抢啊,我的了。”
“喂喂,你还没说清呢,什么康哥旺婶……我问村长呢。”许中行揪着小孩,那小孩一挣脱,吱溜声钻了,又一位伸着手:“给我十块,我告诉你。”
许中行一瞪眼,不过还是乖乖地掏了十块,那小孩一揉捏手里嚷着道:“富叔就是村长,旺婶就是村长媳妇,小康是村长家娃……笨蛋。”
许中行刚把这其中的关系搞清楚,拿了钱的又溜了,两人拿钱了,这可让没拿到眼红了,伸手的,拽衣服的,你说村长走亲戚去了,他说进城去了,还有说喂牲口去了,莫衷一是,不过都要消息钱,许中行火了,一跺脚,瞪着眼睛道着:“说都说不清楚,要什么钱?”
大人咋唬小孩还是有谱的,虎着脸一咋把不少小屁孩给吓退了,人一退,许中行一低头,哎哟,给气得哟,白净的衬衫早给摸黑了一片,他整整衣领,低头再找自己提的礼品,哎哟,给气得呀,早不知被那个野小子给顺走了,那倒也不值什么钱,气得他心里骂着刁民,往车上来了。
不料刚走不远,吧唧一声,许中行腮上一凉,手一摸,哎哟,稀黏黏、臭粪粪、掰到手里才看清了,牛粪,他回头一嚷,几个小脑袋从墙后缩回去了,没拿到钱的泄愤呢。再嚷,房背后汪汪汪奔出一群土狗来,冲着他吼,许中行有点心虚了,加快着脚步,往车上奔去,上车拍门,见鬼似地催着快走,快走……那车一动,又是不少小石子咚咚咚砸在车篷车窗上。
说别惹小孩吧,你不听。倒视镜里,一群小屁孩冲着车去的方向哈哈大笑着。
“他妈的,这刁民村。”许中行拍着衣服,悻悻然地骂着,这一次却是比前两次还背,越这样越让他心虚,眼看着工期临近,却是连人也找不到,来得次数越多,总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乡下人了,刚进驻时是天天有到工地上偷东西的,再往后是打得热火朝天,现在倒好,没人了,一村不见个大人,除了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就剩下满村乱蹿的小屁孩了。
“对呀……村里大人呢?”许中行愣了。到五洲工地时,他想起这茬来了,上次来好歹村里还有大人,今儿可比上回还诡异。
“是不是农忙呀?”司机道,勉强是个解释。
两人到工地巡视了一番,昨天刚到的搅拌机械和混凝土夹板,堆如小山地放在工地上,再有几天,大队的施工人员就要来,而现在,越看越让他觉得心里没底了,被群山环绕着的地方安静得可怕,总让他觉得背后有人一般。工地上的野外施工惯了倒无所谓,直说鬼影子都没一个,让许总放心。
还是什么事也没办成,驱车往乡里返,这路上许中行老是心神不宁的,乡长倒是见到了拍着胸脯支持呢,可这到村一级,连乡长也有难度,现在都搞村民自治,民选村官,他还真不好干涉。许中行不大明白乡长表情里的不悦在什么地方,后来才隐隐揣摩到了,这个自上而下压下来的投资项目,县里有人抢着接手,而乡里还没看到实惠,所以支持只能停留在嘴皮子上。
难呐,天朝办点事,不是一般地难。
“许总,那儿怎么那么多人?是不是村里的。”司机下山时随意地问了句,许中行看时,却是两山夹峙的河间,一条河谷绵延,谷里人头攒动,足有数十人的队伍在忙碌着什么,他猜测了句道:“抓鱼?”
“抓鱼这么大阵势,早把鱼吓跑了。”司机道。
“对呀,也不能在树上抓鱼呀?”许中行看到了,河边的树上还趴着人呢。
说也白说,乡下人干啥,城里来的怕是看不懂了,车下山驶进乡中心村,碰到稀罕了,远远地看到了一辆大型冷冻车,那种城市里大型食品生产运输才有的车辆,许中行心里一喜,以为是有企业看到修路的商机,往这一带发展了,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