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近初春,天气依旧寒冷,监事尸体被木道子收拾起来埋在城外黄土坡上,面向襄阳城,背对漠北,长平想大抵是自家老师也想让这为了平息民怨而死去的监事大人看看襄阳城这座中原第二大关是如何在金兵前赴后继攻城中屹立不倒的吧。
平了民怨,虽说粮草告罄,但将军已下了命令下去,百姓们今年这个春节绝对是安然无忧的,春节过后朝廷便会组织粮草送来襄阳,襄阳城可保无忧,长平不知是否朝廷真会有粮草送来,因为如今中原大乱,处处战火,自家门前积雪都扫不干净,又有几人会关心别人家房屋瓦片上的寒霜?
不过倒是没想到春节过后朝廷倒真有粮草派了进来,不过那已是后话了。说这个春节过的比往年还要热闹,因为襄阳城中早已是人满为患,处处是人,百姓们也难得在担惊受怕中过了一个舒适的年。
除夕之夜将军组织城中歌舞团献艺,百姓前来看热闹,各大酒家客店皆是热闹异常,长平并不喜欢太热闹,哪怕蓝小蝶几番相请也不动容,随着道人走在襄阳城热热闹闹大街上,长平却心中一片落寞。
木道子语重心长道。
“逝者如斯,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亦不要再提,在贫道看来,天下事,今日以前的事便是往事,往事不可回头,亦不要追究,各安天命。”
天命又究竟在何处?
长平背负着木剑,这些日子以来天天练剑,自问已经有了几分本事,不过就凭这几分本事想杀进金兵大营还是太嫩了点。
城中热闹一片,越是如此放松时候,襄阳城守军便越是警惕,哪怕分明应该白日放歌纵酒的新年,将军亦是下令营中将士滴酒不允许沾染。
“也不知之前事情如何了,那监事大人死的虽冤枉,却不得不如此,将军心有愧疚亦只能受着,守住襄阳城才能让监事走的安心。”
彼时将军正在军营中愁眉不展,营中士兵早就习惯长平师徒二人造访,虽不明说,但都大概知道,大家都已成了一家人,故此军营防卫对木道子来说不过是形同虚设。
将军道。
“怎么算也算朝廷命官,即便是要死,也轮不到本将军来执法,这次算是越俎代庖了,怕是免不了吃一场官司,不过若是为了百姓,莫说是吃一场官司,哪怕是让本将军下去陪监事也并无不可,只是朝廷中如今大将全不够支配,故此本将军即便是想死,也不得不在解决了金兵之后才能死。”
将军令侍卫送来茶水点心,随后起身看向其实隔了一座城墙并看不见城外的战火连天处道。
“最近夜里时常做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经常梦见金兵百万铁骑囤积在襄阳城外蓄势待发,他们的士兵个个龙精虎猛,他们的战马若是齐头并进,足以让大地颤抖天地变色,他们的旌旗连城片就如同遮天蔽日的火烧云,我襄阳城不过两万守军,真能坚持的住?”
将军不禁扪心自问,并非没见过金兵,他也并不是趾高气扬年少轻狂之人,否则不会从战场之上活下来,亦不会成为此将军。冲锋陷阵从来都只是士兵的事情,将军所做的无非就是指挥这些士兵而已,只是要真让自己这些朝夕相处形同手足的士兵前赴后继赴死,恐怕很难让人做到。
木道子道。
“将军可是对自己产生怀疑?贫道曾听闻金兵中久经沙场悍将无数,将军担忧也是情理之中事情。毕竟漠北荒芜,金人长年累月都只能靠发动战争来四处掠夺,反观我大宋,百年之间根本无大的战事,一边厉兵秣马,一边久享太平,故此长城一破,金兵才能走的这么快,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直逼襄阳城,害怕的心每个人都会有,便是贫道也不例外,不过其实若是将军真正跟金兵大张旗鼓打上一场的时候就会明白,其实恐惧也只不过是想的太多而生出来的而已,敌人不会因为恐惧手下留情,战场之事,贫道并不太懂,但大概也能猜到无非就是那么一种结果,敌人躺下,我们还活着,那就是赢了,贫道倒希望金兵来的快一点,贫道更希望他们的战马如同洪流一般冲击襄阳城,这样士兵们便不会有时间去体会恐惧的味道。”
木道子饮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将军却是吹了几次漂浮在茶杯上的茶叶之后又轻轻放下。
他轻声道。
“我已派出士兵向京城求助,前前后后差不多已经有八次,只可惜等了这么久依旧没等到结果,若是我所料不差,怕是襄阳城真混进来了不少金兵细作,我派出去的人,多半是回不来了,道长以为我应该如何?”
“其实该如何将军心中早就有了决断对不对?”
木道子耳朵动了动,确定周围并无隔墙之耳朵后才轻声道。
“有了那批老板们的粮食,襄阳城粮草危机基本并不需要担忧,将军之所以派出士兵其实不过只是为了让敌人中计而已,士兵派出去的越多,金兵便越是欢喜,因为他们觉得襄阳城粮草危机已迫在眉睫,将军倒是好计谋,如此双管齐下,不怕金兵不来犯襄阳,只是希望能安安静静过完这个年才好,最起码也应该让百姓们从战争过后的恐惧中恢复过来才是,如此才不至于让襄阳成为惊弓之鸟,只是如此下去肯定不行,贫道还有一计,贫道希望将军从京城真弄来一批粮草。”
“道长应该知道如今王朝状况,实在没有多余的粮草。”
“贫道所说的粮草,也并不一定非要就是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