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绝双眸微张,一张脸孔在灯火下如梦似幻,却听得她的声音清楚而坚定:“逐月惟愿习得至高法术,赢得立身之本,能够保护念青,从此能够抬头做人,不再受任何欺辱。”
“你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想法。”
“年纪虽小,却已历经许多。逐月不愿再像从前那般懦弱的苟活,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在这世界上,逐月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痴儿。”折扇轻落,敲在她的头顶。
苏绝不动声色,却知晓他已不再生气。她仰头问道:“殿下,您还会赶逐月走吗?”
会赶她走吗?
燕回双眸闪烁,望着空灵殿外那一望无尽的幽黑的星空。空灵殿啊,终归是太安静清冷了些。
“逐月,你当真想学法术?”
苏绝点头,“逐月唯此一愿,望陛下成全。”
“我若同意你留在昆仑山,唯一的条件便是你不得再练法术。你可愿意?”
苏绝一怔,双眸陡然瞪大。
不学……法术?
那她为何还呆在这里?那她的人生还有何意义?自从离开百花谷,她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习得最上层道法,做人上人。她要让苏妙语跪在她面前,生不如死!
苏绝被潜意识里自己浓烈的恨意吃了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竟对苏妙语如此恨之入骨,潜藏的杀心竟如此浓厚。
“你可愿意?”燕回又问了一句。
“我不愿意。”苏绝不再犹疑,“逐月不是良善之辈,做不到以德报怨。逐月只想报仇,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燕回却突然笑了,让苏绝有些莫名其妙,太子莫非是被她气糊涂了?
“我的逐月很有志气,我很欣慰。”
什么?
苏绝抬头去看他,却见他双眸沉沉,并不像是玩笑。
“你既有此志,我又怎能不成人之美。逐月,日后你不要再偷偷练习了。过几日我会亲自向天尊请罪,顺便请天尊收你为徒孙。以后你认我做师父,可愿意?”
苏绝身子一颤,心猛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几乎快要跳出喉头。
成为太子殿下的徒弟?
那是这四海八荒里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竟然…竟然……
苏绝生怕燕回反悔,赶忙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就拿了纸笔摊在燕回面前。
燕回眉梢一挑,却见苏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殿下,逐月怕您反悔。您能写个字据给逐月吗?”
字据……?
这般荒诞机灵的劲头,真是像极了百花谷里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妙人。
“殿下不会是要反悔吧?”苏绝急得眉头皱成一团。
“放肆,本王怎会是言而无信之人。”
燕回当真给她写了一个字据,苏绝喜不自胜,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既然字据也立下了,要不顺便按个手印?”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燕回笑眯眯的望着苏绝,一字一句问道:“按…手…印?”
“对呀,逐月以前看戏折子上面都是这么写的。一方立了字据就得按手印,否则是做不得数的。”
燕回脸上的笑意更深,他伸出一双手,摸了摸苏绝的脑袋,云淡风轻的说道:“逐月,按——手——印?”
苏绝再愚钝也听出里面的威胁之意,完了完了,得意忘形了。面纱之下,她的笑僵住了,慢慢将字据抽了过来。
“殿下的手这般尊贵,怎么能随意按手印呢。逐月可真是糊涂了。您看天也这么晚了,念青还在等我呢,您早点歇息,逐月这就告退。”
燕回“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苏绝拿着字据逃一般的回去了,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燕回躺在贵妃椅上,空灵殿里很安静,静得让人害怕。唯有那欢愉的脚步声和轻轻哼的曲调随风飘来,慢慢的,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化作一缕夜风。
这个逐月,似乎不说话的时候要讨喜得多。
燕回的目光随着苏绝的背影飘远,却完全没察觉自己微微扬起的唇角。
第二天,苏绝还是如常到空灵殿里当差。
苏绝一想到要拜燕回为师,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做起事情来也格外有劲儿。燕回眉毛一动,苏绝就将水壶递了过去;燕回一个转身,一柄阳伞便已经到了他的头顶;燕回微微一抬脚,苏绝已经招来了祥云。
这般殷勤细致,倒是青染迷糊了。
“逐月,你今天怎么了?”
苏绝摇摇头,唇边的笑意却已经溢出。
拜师的事情还没有定下,她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看你今日殷勤得很,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害怕责罚啊?”青染又问。
有那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