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允珩踱回房间门口,往里面听了会儿,没什么动静。
看来宛儿已经休息了。
星空依旧浩渺深远,跟京城的夜空没什么差别。只不过那次被宛儿锁在洞房外,郦允珩心里是甜蜜的,他在洞房外踱了一夜。
可现在,郦允珩的心里却像压了块儿重石,沉重地抬不起腿。他颓然坐在门前,背靠着那扇隔开他和宛儿的门板。
“恕我冒昧,公子最近可有目干涩痛、腰酸乏力、心烦易怒之症?”
初见宛儿时,宛儿如空谷幽兰,淡雅地绽放在兰溪边。
“此赋词采华茂,骨气奇高,笔触细腻,情思清峻。亦是难得的佳作。”
宛儿在品评他的辞赋时,神采飞扬,可谓锦心绣口,“这篇辞赋暗透恢弘之气,格调更高,略胜一筹,应为压卷之作。”
“殿下……宛儿出身卑微,蒲柳之姿,不想辱没了殿下。宛儿向往的生活,乃是民间的鹿车共挽,松萝共倚,夫渔妇网,其乐融融。皇宫对民女而言,如同富贵鸟笼。殿下能否兑现在火棘林里的承诺,放宛儿出宫回家?”
郦允珩理解宛儿,她不慕富贵,性情淡泊,向往“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的爱情,可她进了王府后,不得不承受了妻妾如云、相互倾轧之苦,还几乎为此送掉性命。
难怪宛儿厌烦王府生活,难怪宛儿无法原谅自己……
“明日午时,本王赐毒酒、白绫,你自己……了断吧。”
郦允珩那晚所讲的话,在他耳畔徘徊,在他心头盘旋。突然,那句话中每个字都化作利刃,齐齐地扎在他心尖上。
郦允珩愿意不惜代价,换回这句让他愧疚懊悔的话。
在那个宛儿不眠的夜晚,这句话一定像毒蛇一般咬噬着宛儿的心。
宛儿在那一夜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郦允珩不敢深想,可依旧有百虫啮心,让他感受蚀骨之痛,让他的心疼得抽搐。
宛儿不肯原谅他是应该的,他确实不可原谅。
南宫聿,似乎更了解宛儿。
“宛儿跟你多久了?你真不知道她的人品天性吗?!分明是有人设的死局陷害她!难怪宛儿说,她不适应王府的阴谋算计、勾心斗角,她在王府不快乐。”
想起南宫聿那个秀美清逸的玉人,郦允珩心底就泛起酸涩。
不得不承认,南宫聿跟宛儿的契合度——更高。
不是宛儿要跟他走得近,南宫聿确实比自己更理解、更懂、更信任宛儿,他们二人在一起的状态,谐和得让郦允珩心生嫉妒。
直觉告诉郦允珩,南宫聿对宛儿是喜欢的。
这次波折,无疑又把宛儿往南宫聿那边推了一步。他必须加倍警惕,千方百计挽回宛儿的心。
宛儿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一旦她的心远离,她的人是不会委曲求全的。
那日郦允珩看到她题写的“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时,心里就是一阵紧张。
虽说那是卓文君的诗作,却道出了苏宛儿心神骨气。如果他郦允珩失去宛儿的爱慕,她是会毫无犹疑地“故来相决绝”的。
若到了那个田地,覆水难收就是郦允珩要面对的残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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