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允珩立刻派人将此人抓来,严刑拷问。
那人受刑不过,只得全盘招认,说出了事情的整个始末。
跟郦允珩猜测的一般无二,果然是平北王派来的军队精英交给严嘉璱,让她趁郦允珩外出离府期间,除掉心腹大患宛儿母子。
郦允珩五内俱焚,下令将此人凌迟处死。
当夜,睿王府梅园竟然再次发生火灾。
这次失火,比上次更猛烈,更严重。
火光熊熊铺天盖地,烧毁了雕梁画栋,烧毁了葱茏的花木,烧毁了游廊亭榭,烧得园子里的湖水都沸腾了,汩汩地往上冒着白汽。
有人目睹严王妃拖着沉重的身子奔走,大声呼救。她的头发燃着了火,锦绣华服上也燃着了火。
她惊恐地狂呼着,拼命扑打着身上的火。可她遏制不了凶猛的火势,最后变成了一个浓烈的火球……
怎奈更深夜静……府里人都在沉睡,无人出来喊叫,更无人出来救火……
严王妃,还有她身边的侍女嫣红、夏莲,以及嬷嬷、內侍、侍卫,没有一个逃出火海,全部在这场火灾中丧生。
左长史依例应向朝廷禀奏此事。
睿王命其在奏疏中简略陈述,只说睿王府夜间不幸走水,来势凶猛,苏王妃、严王妃皆在此灾祸中罹难。
就这样,郦允珩在回府的第一个昼夜,就雷霆万钧地查清并了结了此事。
※※※
处理完此事,郦允珩浑身疼痛。
他瘫软地伏在书房的桌案边,望着宛儿生前留下的那幅《白头吟》,神魂俱失,心如死灰。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宛儿生前,一直渴望能与一人松萝共倚,夫唱妇随。在她的心目中,爱情如同山上雪、云间月一般纯洁光明,不染尘埃。
可当她的生活轨迹与郦允珩重合,她不得不将其生活理想束之高阁,接受与其他女人分享一个夫君的现实。那次在书房……
宛儿曾经愤然对他讲过一些话:“我没有什么行为值得后悔,也从不向人摇尾乞怜。我没有勾引你,因为在我心里,你一点儿也不比不贞洁的女人干净。”
宛儿只是被迫接受夫君妻妾成群的现实,她心底对醇美爱情的渴望,就像被遏制的山火,随时可能烧得漫山遍野,云蒸霞蔚。
如果自己没有从星罗寨强行将她带回,如果宛儿跟了南宫聿,她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么多劫难,直至丢掉性命……
郦允珩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的举动了……
他一直排斥、嫉妒南宫聿,可现在看来,宛儿跟随南宫聿,获得的幸福应该比跟着自己多吧!
那个两次在关键时刻救助宛儿的南宫聿,现在又在哪里?他如果在陵郡,这样的悲剧,或许就会被他阻止……
南宫聿若是听闻噩耗,该怎样鄙视他郦允珩呢?!
郦允珩从南宫聿手里抢回了宛儿,却让宛儿在自己手里毁灭了!早知如此,何必非要争夺宛儿,让她随心所欲多好!
即使她选择了南宫聿,只要她开心快乐,自己也能时常去看望她。至少,知道她在某个地方存在着,他心里也是踏实的。
可现在,宛儿被他害得……
阴阳两隔,生死永诀了——
“宛儿——”
宛儿明眸澄澈,清丽婉转若兰溪之泉,在他眼前浮现:
“恕我冒昧,公子最近可有目干涩痛、腰酸乏力、心烦易怒之症?”
“宛儿!你回来!听见没有?!你别把我一人抛下!求你!”
宛儿云淡风轻地一笑,形象变淡,模糊起来……
“宛儿!你别走!你回来——”
郦允珩伸手想拽住宛儿,他的手抓住的,却是一片虚无。
“宛儿,你不会这样无情的!你说过要等我回来的……”
郦允珩眼前又现出宛儿送他出征时泪落如雨的情形,如被蚀骨切肤,痛彻心肺……
“宛儿——”
“宛儿,原谅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郦允珩牙根咬得咯咯响,“害你的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原谅我,回来好不好?!”
透过模糊的视线,郦允珩的目光又落在那两行诗句上: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宛儿……”
郦允珩有气无力地喃喃道,“你真的这么无情,要与我相决绝吗?!”
……
静寂。
死一般的寂静。
房屋里,除了趴桌上一动不动的郦允珩,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
宛儿生前留下的那幅《白头吟》,也晦暗冷寂地黯淡在那面墙壁上。
宛儿走时,带走了这里一切的生机,包括——郦允珩存活下去的**。
郦允珩——
不饮不食不眠不动。
除了追思怀念,他停止了一切生命的活动。
他在无边无际的灰暗中浮沉,随波随流,一任其将他淹没,不抗争,不自救。
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阳光,没有了温暖,没有了任何美好的东西,可以让他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去想,他在等待着什么,渴盼着什么。
但他清楚地知道,当他渴望的东西到来,他就会得到解脱,身心彻底地从黑暗中解脱,从痛苦的炼狱中飞升出来。
到那时,他就可以轻袅袅地飘移,来到花香遍野的草地,来到五彩祥和的云端,看到笑靥如花的宛儿……
“噗通”一声,郦允珩从桌案一角跌摔了下去,像一条绸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