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儿走进了馨兰宫。
御医们垂手侍立在靠近房门那边,黑压压的,站满了屋子的感觉。
郦允珩坐在床榻边,可能是因为一夜未眠守护安柔的原因吧,他的神色显得有些憔悴。
床榻上的安柔,果然看起来精神好多了,脸色恢复了红润,跟郦允珩讲话的声音,也重新染上了清脆和娇媚。
郦允珩下首,端坐着一位斯文的先生,约莫四十岁,他容颜清瘦,目如晨星,精光内敛,留着长髯,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想必他就是那位揭榜的神医了。
看满室人都拱手侍立,只他大马金刀地坐着,眼神中还带着倨傲,应该是居功之举吧!
宛儿一进房里,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氛围。
那些御医都低垂着头,从噤若寒蝉的态势里,隐隐还有些担忧似的。
安柔抬眼望了望她,没有再虚与委蛇地跟她打招呼,而是冷淡地又将脸转了回去。
郦允珩明明听见宛儿进来,却也没扭头,只依旧轻抚着安柔的手,不停重复着这个动作。
房间里的敌对、威冷的气氛,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宛儿径自走到郦允珩近前,云淡风轻地问道:
“不知陛下唤宛儿过来何事?”
郦允珩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了轻抚的动作,不过……动作放慢了,似乎心事很沉重的模样。
“同妃,”安柔望一眼郦允珩,越俎代庖替他兴师问罪了:
“本宫中了奇毒,险些送掉性命。你不肯给本宫医治,倒还罢了,为何还混淆视听,企图延误本宫病情?!”
安柔指着那位神医说,
“幸亏皇上张榜招贤,请来这位神医,救了本宫性命。神医说,倘若再延误三日,本宫腹中胎儿便会不保!同妃你怨恨本宫,本宫不怪你。可本宫腹中胎儿,也是皇上骨肉,天成血脉,你为何居心如此歹毒?!”
安柔越说越气,哽咽失声,对郦允珩说:
“陛下,臣妾一再委曲求全,不想同妃一再相逼,连陛下骨肉都起心加害!臣妾也是一个母亲,就算拼却性命,也要保护龙嗣的安全!求陛下为臣妾做主!”
郦允珩转脸瞥了眼宛儿,一脸寒冰,眼底压抑着苦痛失望,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
“宛儿,你……太让朕失望了。皇后所言,你……有何言以辩?!”
宛儿内心苦涩,表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陛下既然动问,宛儿自然会对陛下有个交代。”
宛儿对诸位御医一拱手:
“作为业界同仁,宛儿相信,在场的太医院各位大人,也都对皇后所中之毒颇多关注。宛儿就代各位向这位神医请教。”
“是啊,是啊!”
垂手侍立的御医那里纷纷回应,表示对宛儿此话的赞同。
“敢问这位神医,不知皇后中了何毒?”
神医将头微仰,神情略显自负狂妄:
“皇后所中奇毒,乃是从一种毒花中提炼出来的,这种毒花叫赤练花,生长在极寒地域。”
“受教了!”
宛儿接着问道,
“不知这赤练花毒,用何方可解?可否求先生留下神方,以备宛儿和诸位大人参详、学习?”
“是啊,是啊!让我等也参详学习一番!”宛儿的话,倒是说到了御医们的心坎上。
安柔听见一撇嘴:
“避重就轻,偷换话题。纵然学得一身医技,不能救死扶伤,反倒以技害人,倒不如什么都不懂的好!陛下……”
“皇后稍安勿躁。”
宛儿不等郦允珩表态,就抢白安柔一句。“宛儿现在所言,不是你能听得懂的,过会儿,你自然就能明白了。”
郦允珩没作声。
那神医自信满满,慨然应允,道:
“这有何难?!笔墨伺候!”
于是內侍捧来文房四宝。
神医运笔如风,龙飞凤舞,写下了一张药方,递给宛儿。
宛儿看了一遍,叫內侍将药方拿给李臻等人传阅。
宛儿向神医一拱手,说:“多谢先生毫无保留,不吝赐教。”
“哪里,哪里。”神医赶紧拱手回礼道,“造福黎民,拯救病患,此方小可不敢独自专有。”
“敢问先生,”宛儿接着询问,“您医治皇后之毒,用的是汤药还是丸药?”
“丸药,是丸药。”
“这丸药可是先生亲手所配?”
“正是,正是。”
“先生在何时、何地配制?!”
“这个……”
那神医似乎觉得屋里有些闷热,脸色有些潮红,他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同妃,你问这个有意义吗?!神医解了本宫的毒,这就够了!你又何必溯本求源呢?陛下……”
“先生!”
宛儿不理睬安柔的插话,语气开始咄咄逼人:
“请先生直言相告:为皇后解毒的丸药,是在何时、何地配制而成?!”
神医偷眼瞟了下安柔皇后,干咳一声,镇定地说:
“回同妃娘娘,这丸药,是小可上个月在陵州配制的。”
御医中间“嗡嗡”声起,他们交头接耳,似乎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神医觉察到似有异常,可话已出口,一时也不知漏洞在哪里,只得佯装自然地又干咳几声,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狂妄自负神态。
“各位御医大人,”
宛儿婉转悦耳的声音,清晰地响在房间上方,
“想必各位方才已经听清楚了神医的话,不知各位有何见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