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再不跟楚殇解释什么,大步流星离去。
身后再次响起幽幽的琴音,听琴辨人,宇文钰烨听得出楚殇琴声中的痛苦和不甘,也听得出他绝望的挣扎和无可奈何的妥协。
就像,楚殇也能看得出他看似云淡风清的话语之下藏着怎样的动摇和疑惑。
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拔着琴弦,声音有些急有些乱,忽尔琴弦一断,声音嘎然而止,让人莫名惊心。
楚殇放下琴,看着宇文钰枫的背影:“若烨王爷你真如你自己所说的那般干脆,怎么会连皇上的意思也要忤逆,就为了一保她平安呢?沈玥璃她可知她被你这恶鬼盯上了?”
宇文钰烨的后背一僵,声音微冷:“不劳军师烦心。”
沈玥璃不知道,那位宇文钰烨的父亲,当今的皇上,天子,是最见不得宇文钰烨好的人,凡是能让宇文钰烨痛苦的事情,他都愿意做,凡是能让宇文钰烨快乐的事,他都要毁去。
这么些年,宇文钰烨何其孤冷,顺着皇帝的意思做个泯灭良心的恶臣,图的是什么只有宇文钰烨自己知道。
可是今日,他为了沈玥璃,不惜下场舞剑,不惜三番两次帮沈玥璃说话,不惜牵起了沈玥璃的手替她挡一挡灾难,那皇帝心中如何能痛快?只怕,皇帝又要想出什么新法子要折磨宇文钰烨了。
沈玥璃看到了很大的一个局,却还是有看不见的地方,因为那是宇文钰烨遮了一块布盖起来的,不让她知道的,也是宇文钰烨自己不肯承认的。
安静下来的皇宫格外可怕,阴森得像是一头会随时复活的怪兽,要将这京城中的人吃得一个不剩。
那些琉璃瓦印着月光闪着冰冷的光,像极了宇文钰烨长枪的枪芒。而那朱墙,就是红缨,是无数的鲜血染就。
宫里的皇后娘娘历经今日这场大起大伏觉得有些累,将头上的凤钗轻轻取下来,放在指间慢慢摩挲,那凤凰在她日复一日的摩挲几乎有了生命一般,这金子的颜色多像火,凤凰浴火,正像极了她,她不就是在一场又一场的烈火里活下来的吗?
偶尔她会想起一个叫孔念安的女人,这名字俗气万分,偏偏有着无比崇高的荣耀,不就是因为她姓白吗?战神孔家,孔家出的女人也是战力勇猛,在这后宫里杀得血流成河坐稳凤位,生下的儿子更是战神之后,战场上从未败过。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孔家早已亡了,孔念安也死得凄惨,不知道她被自己的男人一剑刺穿小腹,将她腹中孩儿挑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会有如此下场。
想到这里,她把手中的凤钗放下,那浴火一般的凤凰安静地躺在她的妆之上。
这后宫如今是她的了,她的儿子必将入主东宫,待皇上百年之后,就是新的国君。已经死了的人,不配让她再想起。
只是有些麻烦,那沈玥璃怎么这般惹人厌烦?还有宇文钰烨那个余孽,既然已经说了不争太子之位,怎么还有脸赖在京城,不去边关苦寒之地为他娘亲守孝?
“娘娘,宫外来了消息,沈家未杀沈玥璃。”贴身下人小声说道。
“废物。”皇后的朱唇里淡淡吐出两个字,下人身子却颤了颤。
她站起身来,让下人将她身上过于沉重的凤服取下,慢声说道:“宇文钰烨真跟沈家那个五小姐在一起了?”
“是的,宫外的人说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下人低眉顺眼不敢直视皇后的脸色。
“一个破鞋他也看得上,果然跟他娘一样,都是贱种。”皇后嘲讽一声。
她当然知道沈玥璃是谁,原本她的儿子是要娶这个女人的,若不是她自作孽破了身子,这会儿沈玥璃早就去了地府,自己儿子不要的烂货,宇文钰烨倒是宝贝得厉害。
“这几天让沈毓曦安份点,如果不是她命格福贵难比,这样的女人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她散了满头青丝,却在铜镜中看到其中一根白发,神色一狠,揪着那根白发狠狠拽下。
这后宫里头的花儿是一茬接一茬,她要是老得太快,只怕那些花骨朵们就要踩着她的身子往上爬了!
“娘娘,那关侧妃仍在昏迷,不知该如何处置?”下人问道。
“这样的人留在枫王府也是晦气,早些处置了吧,既然醒不过来,就再也不要醒过来了。”她说罢躺下,这张床上已经许久没有皇上的气息了,不过皇后并不在乎,想要睡得安稳,还是要靠自己儿子才是。
宇文钰烨站在高处望了这座恐怖的皇宫很久,久到夜露都在他的玄衣上结了露珠,久到他足以将发生这宫里的事情都一一想一遍,久到他恨不得徒手撕裂这里还自己一个公道。久到最后他终于妥协,只能冷笑。
他知道今天晚上他的父皇会很晚睡,他会认真想着自己今天的一举一动,想着自己与沈玥璃的那一支剑上舞,想着自己派出的小兵成就了沈玥璃的局。他会想着,是不是自己又有了野心,是不是想对他做出不利之事,是不是又对一个女人动了心。
他的那位父皇,绝不允许他有任何温暖的颜色在,也不会让他一尝人间难得的感情。他的这位父亲,是这世间最残忍自私之人。
“少主?”黎锦看着担心,轻轻唤回宇文钰烨的思绪。
“黎锦,将蛛网的人手全部派出,我要你盯紧这座皇宫,在我未动手之前,任何人,都休想拿走沈玥璃的命!”宇文钰烨的声音透着某种阴狠,他恨极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他像极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