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沉声道:“前年,四皇叔奉旨入京朝觐,表面上对本宫恭敬,其实全是演给皇爷爷看的!有一次,他与本宫在宫中相遇,瞧见周围没人,他对本宫不但不行礼让道,还拍着本宫的肩膀说道‘不意儿乃有今日“{没想到你小子也有今天},然后哈哈大笑而去!四皇叔骄横狂悖至此,其他皇叔有多少对本宫也存着不臣之心?!”
“朱棣好大的胆子!敢对储君如此无礼!”黄子澄的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他气愤地难以自禁:“殿下,微臣现在就要到圣上面前去告他!微臣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朱棣的所作所为与狼子野心!”
“黄师傅!皇爷爷现在这样的身体,你要将他气出个好歹来?!”朱允炆挡到了黄子澄的前面,“何况事隔这么久了,本宫又没有证据,让人家看笑话吗?说我朱允炆不容亲叔?”
黄子澄喘着粗气道:“燕王的性格、做派朝廷上下皆知,陛下岂会不知?”
朱允炆默默地道:“皇爷爷老了,能领兵的将领也……没有了。皇爷爷还需依靠四皇叔镇守北疆,且……不愿伤了父子情分。黄师傅还是帮本宫想想,以后若是……”
说到这里,朱允炆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变得满面愁容,他语气也充满了忧愁,“若不是有先生们的辅助,本宫不会被立为皇太孙,可是……倘若皇爷爷万岁之后,本宫新登大位,各位皇叔都拥有重兵,尤其燕王府与那湘王府,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怎样才能制服他们呢?”
黄子澄是有心的人,对此他早有筹度,他回道:“湘王府这些内陆藩镇只有三卫护卫军,只够看家护院自守,而朝廷的军卫犬牙交错期间,平时足以防制,殿下不太过担心;至于那九大塞王,子澄也有法削除他们的兵权。退一步讲,假如谁要zào fǎn,我们还可以派遣大军去对付,量他是谁,也不能与朝廷的千军万马抗衡。
何况,诸王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微臣素闻燕晋二藩素不相与,燕湘二王也是面和心不和,燕王的手又一向伸得很长,诸王对他也是心有不满,只是惧其强大而已。”
朱允炆的表情还是不明朗,黄子澄使出他博古通今的本领给学生举例论证:“当初汉景帝刚当了皇帝,吴王刘濞就带着诸侯王发动‘七国之乱’,结果如何呢?汉景帝只用了十个月的时间就把他们全平定了。谁敢说七个诸侯国没有战斗力?可最终的下场还是自取灭亡。
子澄分析其中的原因,一方面从道义上讲,朝廷是主,正义之师,最终也会是胜利之师;另一方面力量悬殊,朝廷有举国之力为后盾,兵多将广,偏居一隅的诸侯哪能对抗得了?由此则强弱立判,不战而胜负可晓。
现在我大明的藩王们就好比汉时的那些诸侯,只要让各王离心离德,分而治之,单单一两个心怀不轨的藩王又能成什么气候?殿下他日以天下而制一隅,当有雷霆万钧之气势!”
黄子澄胸有成竹,义正辞严,朱允炆多少觉得有了心里安定了一些,仿佛有了一根主心骨,但他的眉头并没有解开,接着问道:
“黄师傅此言有理。只是庄公有祭仲、子封,汉景帝有周亚夫、窦婴,本宫的将帅在哪里啊?”
黄子澄道:“殿下不须担心,您以后会富有四海,朝廷所拥有的人才和兵马不是一个藩王所能及的。中军都督府大都督、魏国公徐辉祖,曾数次奉旨前往陕丨西、北平、山丨东、河丨南,他深得乃父中山王{徐达}真传,可比汉初周亚夫;
再有曹国公李景隆,开国勋臣岐阳王{李文忠}之后,喜读兵书,举止雍容,又曾在湖广、陕丨西、河丨南等地练军,抚慰过西番,可为窦婴也……”
朱允炆听得眼中精光连闪,频频点头:“魏国公的才干与景隆表哥的英姿都是上上之选,黄师傅继续。”
黄子澄自得一笑,继续道:“再有兵部侍郎齐泰,也知兵事,有儒将风范,洪武二十八年,圣上召其问天下兵事,齐泰对答如流,圣上称之善,太孙殿下也可重用齐泰。
武将当中上有老将长兴侯耿炳文与武定侯郭英,下有圣上的义子平安平将军,此三人皆战功卓著的虎狼之辈,且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此多的精兵强将,殿下何足忧?”
黄子澄一介书生出身不知兵事,只会侃侃而谈。
耿炳文与郭英虽然都南征北战、以战功封侯,但他们都是跟随老朱一起起兵开国的元勋,此刻他们的年纪都在六十四岁以上了,可谓是垂垂老矣。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尤其是六十多岁老人,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像在黄忠那样,胡子白了还能领兵出征,定军斩夏侯。
用耿本文和郭英这样的老将守守城防、负责一下后勤还能胜任,黄子澄以后还想依靠耿炳文他们这样年纪的人领兵出征……对上一般人还行,对上燕王这样战场上的天才,却是纯属找死。
黄子澄将两个老将排在勇猛善战的平安之后,便为后来的靖难之役埋下了深深的祸患,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刻朱允炆却是将黄子澄的这番话全都听了进去,徐辉祖、李景隆、齐泰、耿炳文、郭英与平安的名字被他死死地记了下来。
三好学生朱允炆对于老师黄子澄的话,那一直是特别上心的,这些人的名字连顺序都一点没有记错。
甚至他还在心里反复默念:徐辉祖、李景隆、齐泰都是帅才可在朝堂之上帮本宫掌控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