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安静,静得有些不正常。
脑后忽地传来一阵轻微如风的触动,眼前黑巾自动滑落。
慕槿低着头,入眼而来的便是身下灰白色大理石,目光慢慢往前移,依然是平整的灰白石板。
再往前,则是几根朱膘暗沉色凳或椅脚,以及一片靛青缁色云纹织锦袍角,随风摇曳了几许,无端觉得瑟意。
慕槿慢慢抬了眼,缁色弹花暗纹服饰清晰显现眼底,纤腰束起环珮流苏绦,外罩帛黑色轻纱,尽显随意散漫。
直到一张妖冶清魅,暗含清冷孤傲的俊脸落入眼底,风姿绰约,俊朗无双,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微抿的红唇如脂如霞,惑人万千心神。
慕槿瞳孔微缩,一道流光一闪而逝。似是没想到面前随意翘着二郎腿的男子竟有如此惊艳烁人的长相。
纵是以前所见之人,譬如素和怜玉,与之相比竟各有千秋。一柔和似水,若即若离;一清俊冷冶,眼底孤寒。无论何种,都足以漾人心神。
但慕槿只一瞥,便收回了目光,心里只有一片平静。现如今,她的心里早已不在意这些面皮之相,此物于她大抵是无关紧要的。
“何人派你来的?”云盏一袭帛黑衣衫,眼中晦明变化,低眸淡瞧她一眼,收回目光,缓缓启唇淡问。
语气毫无波动,听不出任何波澜。气定神闲,随意淡然,周身含了股冷寒之气。
慕槿眉头淡蹙,她不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仅是冲撞了他的座驾,便认定她是别有居心么?
那这人该是有多心疑。
沉思许久,慕槿也未抬头回他的话。
“不说么?”云盏勾了勾薄唇,语调微抬,眸中满是淡漠。
骨节分明的玉指一边侍弄着面前玉桌上的梅花茶盏,一边淡瞧着桌上开得正盛的一盆君子兰。
慕槿眉间一动,抬了眼。
一张黧黑色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头上的薄毡帽遮住耳朵,只有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眸如星子般闪耀,平淡之中毫无惧意。
凝视着他的眼眸,慕槿面色镇定,嗡声嗡气,带着略重鼻音低声开口,“回相爷,小的只是一介草莽武夫,学得些不入流的驯马本事,今儿个技痒胡乱出手镇了匹疯马,却不想冲撞了相爷尊驾,小的有罪。”
早知道这样,会被人押到这里来,砍掉她的手她也不会随便出手。
怪只怪她一念之间,容不得多想。眼下只有应付过去才是正事,不能让云盏查到她的身份,更不能功亏一篑。
此话一出,云盏转了眸,目光落在地上的人身上,细细打量她几眼,勾唇,嗤笑,“哦?武夫?”
话里疑问之意明显表示不信。
“若真是区区一介草莽武夫,又如何有这能力盗取本相贴身之物?”须臾,云盏话音又抬高几许,秀眉微挑。
慕槿讶然,盗取?
她从未见过他,又怎的盗了他东西,且是贴身之物。观他清冷模样,闻他淡漠语气,又不像是假,这就奇了。
“还请相爷把话说明,小的与相爷素未谋面,相府守卫又森严,凭小的这些拳脚功夫连进来都是问题,怎么会吃了熊心豹胆敢来偷取相爷的东西去?”慕槿蹙眉,她是的确不知这事来龙去脉,好歹给她一个解释才对。
云里雾里,说实话,她也很恼。
云盏凝眉,再瞧了她几眼,直到看不出什么,才缓缓收回目光,淡语,“其实无事,盗了假物,于本相而言也毫无损失。”
言罢,云袖一动,抬手从袖里拿出一物,随手掷在慕槿眼前。
哐当一声,声音清脆。
慕槿眸光微烁,看了眼地上的东西,绕是她再镇定,此刻看到它明晃晃的躺在地上,目光也不由一愣。
这不是素和给她的玉佩吗?怎么在云盏手上?
莫非,这就是他所谓的贴身之物?
玉光青明,青里透白,一见就是上乘之物。美玉无瑕,光滑无痕,配眼前这男子再合适不过。只是,他确定这是他的东西?
这玉分明是素和给她的,理应是素和所有。难不成素和盗了云盏的东西,让她以此通行无阻,过城无人查探?
心里细细沉思,脑中迅速转动,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云盏认定是她盗了这玉,转换一思,同是她盗的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她如何能承认这事,怎么可能让他知晓她同素和的关系?
自揭身份的事,她还没这么蠢。
“回相爷,小的是真不知此事,还请相爷明察。”慕槿敛了眸,嗡着气肯定,不认这嫁祸。本来也不是她盗的,理直气壮倒会显得问心无愧。
云盏心思这么厉害的人,又怎会不知道以她之力是做不出这事的,只疑他多番试探是何意。
云盏眼中流光微转,把她脸上所有细微变化皆收于眼底,看到她眸子里的一股坚定,不容人怀疑和直视。
他平缓的眉间也几不可查地淡蹙起来,骨节轻敲着玉桌,一下一下,清脆低沉,似在思索着什么。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谁也不先开口,倒觉得有些不正常。
慕槿心眼微提,不知道云盏在想什么,只觉凉风一阵阵地吹,让光着一只脚的她醒了醒神。
过了许久,云盏方止了思索,拿眼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勾唇,“治得了疯马,可见驯养功夫着实不错。相府里正好缺一个技艺精湛的驯马师,你姑且留下,替本相好好训训马。十日内若训得出良马,本相便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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