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公主
柳寒漪的身份,大当家也知道个大概,背鞋道长没说她也是他们的人,心下还紧张地要送她走。
陈煊就揽了这件事,也想趁机把高绮送出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拿了拄拐还是能够走的。
等高绮一出门去拿饭,他也出去了,先找的柳寒漪。
当时大商还在,却有乱起,妖后误国的流言甚嚣尘上。皇帝宠爱昭后,不肯听从大臣的意见废后,在朝堂上政令难行。大商建国已三百多年,很多沉疴难以去除,就算大商帝有心,也难以力挽狂澜。
随着事态发展,他不舍得昭后的女儿受苦,或许也预见到了终有败落的一天,柳寒漪才五岁,就早早地给她定了亲,许给镇北大将军家的独子,希望能照顾她周全。
那一年,陈煊十岁。
再后来,就是各地的揭竿起义,护国大将军拥兵自重,京城乱成了一锅粥。
终于有一天,叛军攻破了商都,镇北大将军力竭战死,有忠仆抱着他出了城。
那一日,柳寒漪还在宫中,他伏在忠仆背上,看着宫中内城起了绵延的大火,火势熊熊,听说烧了三天三夜,把商宫烧成了断壁颓垣,一片零落。
大当家石大昆是镇北大将军的属下,收容了一批不愿投降新朝的兵士,走着走着就到了南沅郡。有兵卒是周边的百姓,知道这里有一个破落的山寨,有几个山匪。
石大昆就攻下了这里,成了他们驻扎的地方。这些年,靠着山上的产出和开垦的荒地,也能养活这么些人。
后来,陈煊拿出了种花的法子,这是在宫里的时候学来的,用四季开花作为噱头,能多赚点银两,山上的人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也可以多吃点肉。小公主以前还说过,如果陈煊不去做将军,说不定能当个种花匠。小公主这么说的时候,是笑嘻嘻的,大家都笑着,很开心。
陈煊以为他的人生就这样绑定了,或许有一天他会和山上的人一起下山,去过正常百姓该过的日子。
可是,突然有一天,收到消息说南沅郡郡守找到了小皇子的踪迹,准备斩草除根。
山上几个主事的人围坐在一起,商讨了很久,决定去救小皇子。
兴许是个圈套吧,清风寨损失惨重,他也受了重伤。
更为突然的是,失散那么多年的柳寒漪也找上门来。
十来年了,午夜梦回的时候陈煊曾想到她。
白白的,小小的,却很娇气,皮起来让人想揍她一顿,可是看到她乖巧可爱的脸时,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想宠着她。
他是她哥,能陪她玩,还能保护她。
商帝也是看到这一点,才会舍得掌上明珠将来嫁给她。
可是他没用,国破的时候什么忙也帮不到。
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她的消息,不知道她是不是在世上的哪一处受苦。
再见到柳寒漪,他落魄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谁给他娶的新娘咄咄逼人,他羞于将这难看的面目展现给心里的小公主看。他只敢在后面的日子里,悄悄地瞧上两眼。
觉得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气,像是没有经历这么多年的风刀霜剑。也知道了,天天跟在她身后的,确实是她的暗卫。这么多年,是他在守护她吗?
是他失职了。
她是昭后之女,齐王不会放过这个幌子,也不知道小皇子在哪里,而他身后还有很多人要保护。
他能做的,就是送她走。
一想到只能送她走,他又像多年前看到漫天大火一般无力了。
从他人口中问来了柳寒漪的住处,他就去找她。
大当家知道她的身份,很照顾她,房间干净整洁明亮。
柳寒漪的眼光落在他的左腿和拄拐上,他左手松了又放,过了一会儿,手汗就浸湿了拿着的拄拐。
“煊哥哥,这么多天了,你终于来找我了?”柳寒漪的语气有些哀怨。
陈煊尴尬地有点坐立不安,“公主,前些日子我重伤,实在没办法来多陪陪公主。不过这些日子,我也有叫人好好照顾你们。”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这些年,您过得还好吗?”
“不,不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柳寒漪听得他关怀的语气,泪花止不住地落下,“当年宫中大火,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可是我一直都找不到你们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陈煊只好默默扭头。
国破家亡,有太多的不得已。活着都已经不是件易事。
他的目光怔怔地落在房间的几盆花上,这几日天气晴好,主人也侍弄得好,花盆外有生气。
“那一年,真的是太乱了。”他低低地叹气。
柳寒漪接话:“是啊,父皇死了,母后也死了,弟弟不知所踪,我也像朵浮萍漂来漂去。好不容易找到我的煊哥哥,他却不认我,忘记父皇赐的婚,宁可娶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
“公主!”陈煊语塞,半晌才语重心长地说,“公主,您值得更好的。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是个山匪……我的身份已经配不上您了。”
柳寒漪的眼泪却是一收,说:“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现在手下还有一些兵,你又是镇北大将军的儿子,到时候能够一呼百应,拉起几万人马很容易。我们打进京城去吧,把江山夺回来!”
陈煊听了这话才是切切实实地愣了,“公主,你让我起兵?”
他不敢置信到连敬语都忘了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