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身家性命,怎么谨慎也不为过。她好说歹说,把话讲尽,祝雄却径自不停推脱,死活不肯去作证。
“你到底在怕什么”长安劝得口干舌燥“当今宽和仁爱,况且此次事出有因,没人稀罕你这条命。”
“光能活命有什么用”
低低嘟囔一句,眼见长安挑眉望来,祝雄犹豫了一瞬,索性直言“祝氏的基业乃是几代先祖一创下,非我一人独有。这事当真曝光,我们一支怕得没落。若是家族就此败于我手,百年之后,我又有何面目去见祖宗”
“百年之后”长安冷嗤“为虎作伥,有损阴德,你死后怕得下地狱,能不能见到先祖还两说呢。”
祝雄噎了一下,吞下口茶水暗自顺气“陆姑娘是世间难得的洒脱人,自是不晓得我等俗人的烦恼。我与内子俱是知天命之年,后半辈子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当然不在意穷富脸面,可儿女孙辈们怎么办”
见她似在沉思,祝雄喟叹一声“此事如果暴露,他们一生都将抬不起头,再也无法光明正大的做人,又是何等无辜”
“可他们享受了。”长安不为所动“若是这么算,那些被迫难产的妇女不见人世的婴孩,他们岂不是无辜既欲坐享其成,又想讨个好名声,祝大掌柜,这世上可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静默片刻,祝雄终究拒绝“人皆有私,陆姑娘,恕我无法相帮。”
冷漠的盯紧他,长安眸光锐利“严冠杰给你的,我同样能一一收。”
“那您便去收集证据吧,祝某在此静候佳音。”
此语无异于挑衅,长安抿紧唇,僵持半晌后,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希望你能安然活到我找来的那一天。”
冬季的太阳落山极,刚刚瞧着还剩大半个脑袋,眨眼却只余小半张脸。
申末酉初,金光暗淡,晚霞稀薄。弯月已经爬上半空,颤巍巍的挂到了树梢。
眼见问无可问,长安提出告辞,祝雄直把她送到大门才罢休。
尽管刚刚谈得剑拔弩张,两个人却都喜欢虚伪的做足表面功夫。好一番“不舍”“挽留”后,临到门口时,长安遽然顿步,微微偏过身“跨过这道门槛,我便再不会进来了。”
祝雄闻言一愣,便见她双臂环胸,扬着下巴了“如此下去,你们一家迟早会受到反噬。难得我现下愿意给你个机会,过了今日,即便你跪断双腿,我也绝不会再多瞧一眼。”
她说得肯定,祝雄默了默,想到他一族的百年基业,终是咬牙发狠道“陆姑娘宽心,一切后果,祝某自都承担。”
“希望你能担得起。”
眼瞧她跨过门槛,越走越远,祝雄立在原地迟疑几息“陆姑娘接下来,你可要去安平”
眉梢微扬,长安侧眸“是的。”
“我”
“什么”
顿了片刻,祝雄才道“严冠杰此人厉害非常,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看着他难得带了几分真挚的眸子,长安暗暗叹口气,转过身去摆摆手,也没应,兀自施施然的扬长离去。
目送她拐过转角,身影消失,祝雄负手立在原地,表情平静,少了几分畏缩惊惧,多了几分稳重自持,与刚刚胆小怯懦图私利没主见的市侩模样判若两人。
天边,一线余晖苟延残喘,云朵披着温柔的暖光,四周隐隐反射出七彩光晕,显见得明日又是个艳阳天。
一时暴雪,一时响晴,前一刻沧海,后一刻沧田,世事变幻,物易时移,不外如是。
唯有保持清醒的头脑,于关键时做出正确的决断,方能在无常的变化中立于不败之地。
静立半晌收敛心思,祝雄转身府,一路穿花拂柳,来到书房时,管家早已在此等候。
“老爷,”终于候到了主子,他弯身上前“何时把信递出去”
严大人临行前曾吩咐,若是古寒县中有异动,定要去信通知他,否则必拿他们问罪。
漠漠瞥他一眼,祝雄勾勾唇“去什么信”
管家闻此一怔“陆钦差,她不是要带人去安平”
“我又不晓得具体时间,再说人家只那么随口一提,后若不去,倒显得我等大惊小怪。”
“可这”
“且放着吧,我们什么也不清楚。”
皱紧眉头思考好一会儿,管家到底不放心“老爷,您别嫌我多嘴,等闲人也就罢了,但那严大人,他非常人啊何况”
“他手里有东西,我知道。”安抚的看他一眼,祝雄眼神冷漠“若非被逼无奈,谁愿与妖道为伍”
“可人家前途无量呢”管家小声嘀咕,“那陆姑娘虽为钦差,却是一介女流,镇日吊儿郎当,瞧着”
“我看严冠杰这次要栽。”祝雄略略勾起唇“先让他两个鹬蚌相争,我们暂且按兵不动。”
管家撇撇嘴,虽然没反驳,却明显对此话不太信服。
“我们不能一辈子受制于人。”双拳握拢,他沉沉道“严冠杰于我,虽则威逼在前,但若不是能给祝家带来暴利,我也不会轻易就范。眼下他既调走,我们本无继续合作的价值,可他却欲控制于我,处处掣肘,企图将祝家据为其掌中棋子”
嘲讽的轻哼一声,祝雄冷笑“不过懂些旁门左道,便当真以为全天下都怕了自己,未免太过天真。”
见他神色清明,并没意气用事,管家总算释然,拍着胸脯陪笑“那陆钦差巧舌如簧,我瞧您神色有异,还以为老爷您被她煽动了呢”
“煽动”失笑的摇摇头,祝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