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街角步入西市,想着刚刚顾婆子的话,黎安既惊且疑,心里有些没底。
“从此之后每到半夜,房主人就听到走动声,后来是可怕,他夜夜都觉有个看不清脸的人压在自己身上想要索命”
“他那不满三岁的小儿子常常指着墙角嚎哭,说那里有个一身黑的人恶狠狠瞪着自己”
“他夫人的身子骨本来极康健,可一住进那里就缠绵病榻,整日说胡话”
“后来无论租给哪个都有怪事发生,多的也只在里住了五天。其间有艺高胆大不信邪者自告奋勇去试,结果第二天脸青唇白的出来,问什么他也不说,只是满脸惊恐闭嘴不言。久而久之,大家全知道这里闹鬼,也就没人去租,慢慢荒废了,房主人无论出多低的价格都没用”
所以他要找的那位陆姑娘,就是住在这么一座凶宅
下意识打个寒战,黎安顿住脚步,一时又有些踯躅。
这顾婆子说话一向玄乎,三分的事她硬能给说成十二分,这才被主子们不喜,打发到他老娘这儿看院子,就是老娘平日里也从不拿正眼瞅她。也是他急昏头了,居然相信她的话
可万一这陆姑娘真是什么高人呢都说真人不露相,高手在民间啊
不过,女人家家的,也就管管内宅带带孩子,能有什么大本事
“喂,你已经,转了三圈,到底,要不要进来”
就在他踌躇时,旁边突然响起一个慢吞吞的女声。黎安循声看去,一个结实粗壮的蛮丫头正蹲在屋檐下啃甜瓜,吃得脏兮兮的“你,挡我们,钱。”
她吐字含混,语速极慢,表情也呆呆的,显见得是脑子不大好。
哪家会用这种一看就不灵光的做事
心底暗暗纳罕,黎安道了抱歉,走开两步,忽又一顿,过头来往上望“陆记小面”,二楼高高挑出的望竿上还挂着个酒旆,可不正是顾婆子口中那位“高人”的所在
不知不觉转到这里,难道,这便是缘分
眼见他在大太阳下傻呆呆的仰着脑袋,那丫头也跟着探出脖子朝上瞅,瞧了一会儿,没看出有什么稀奇,又缩来,一口吞掉剩下的瓜“怎的,还不走难道,和我一样”
黎安神,垂眸就见她正胡乱用袖子抹着嘴,不禁心生嫌恶“你说和你一样什么一样”
她憨憨一笑,露出八颗白牙“傻。”
“”
“姑娘说,与我一样,都是傻。”撸开黏糊糊的袖子,她一根一根掰着指头“反应迟,说话慢,看着呆,吃得多,能睡觉”
“行了行了”额角微跳,黎安深吸口气,默默宽慰自己不要与这傻子计较“你家姑娘可是姓陆”
这丫头歪着脑袋盯着他,似是在思考这话什么意思,过了好半天,才伸手往上指了指。
狐疑的朝上看几眼,黎安不耐烦“什么啊你家姑娘到底是不是姓陆”
“那不写着,陆记小面你,果然,傻,哈哈哈”
“”
这话答的真有道理,可他怎么就是觉得这小傻子
这么招人恨呢
“秋月,你又乱说话。”
清朗含笑的声音突然自侧面传来,黎安转过头,蓦地一怔。
一个白衣少女正慢条斯理从楼上走下。
窗口斜斜漏进的金色阳光中,她整个人仿若发光一般,宽袍缓袖仙气飘飘,走动间似步步生莲。
就冲这份世外高人的清雅气派,他就先信八分。
此人必是陆姑娘无疑。
“你找我”
漫不经心瞥他一眼,少女微顿,又颇为仔细的将堵在门口这愣小子打量一番“是你啊。”
二人离得近了,黎安看清她的脸庞,又是一怔,连滚到嘴边的话也忘了说。
这位陆姑娘,眸若漆,眉似墨画,肤如凝脂,唇若朱樱,整个人如琳琅美玉,皎皎生辉,光彩照人。
只是她的气质太过飘逸,反倒让人忽略了容貌的秀致。
不过好眼熟啊,他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见他只管瞪双大眼傻傻盯着自己,少女轻笑一声“我是陆长安。”
“我是陆长安”
“啊”一惊一乍的后跳几步,黎安“砰”的撞上门框,疼得表情扭曲“是你半夜那个烧香的”
“半夜那个烧香的”慢慢重复这个短句,陆长安眯起眼“居然是这种印象”
“原来,那个住凶宅会驱鬼的陆姑娘就是你”说不清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黎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算了,反正我唉”
他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周身的郁气厚重得几乎都凝成一片阴云了。
没什么表情的双臂环胸,陆长安轻哼一声她怎么了看到她就这么失望
这还是第一个敢当面表现出对她不满的呢。
呵。
“我近遇到一些骇人的事。”反正来都来了,黎安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将自己近日的经历一一说来“陆姑娘,我高烧不退”
“生病自当去找医者,与我何干”
“我有找”
“那便是医术不精,换个人去试试。”上下将他看了一遍,陆长安嗤笑“看你那主子人模人样,气度也算不凡,莫不是个吝啬鬼,连延医问药的银子都不肯出”
“当然不是”事关萧逸,黎安据理力争“我们世子为人宽厚,规矩虽严,可待下人一向极好”
世子
大梁建国不到百年,王侯贵胄极少,京城里有资格称“世子”的是屈指可数。想到那夜的惊鸿一瞥,陆长安大概猜出了这位“世子”的身份。
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翩翩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