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贤王端着酒樽凝眸沉思,裴知松抿起唇瓣,放下托盘,躬身上前“王爷,萧世子是否差人送他府”
思绪蓦然被打断,萧鸿熙凉凉的瞧他一眼“你对旧主倒是爱护得紧。”
身体微僵,他顿了片刻才低低道“王爷勿怪,世子到底于我有恩”
“我都懂。”毫不在意的一挥手,鸿熙反而放下心来。念旧说明有情,若是无动于衷,铁石心肠,那才可怕。
慢条斯理的拂拂衣袖,他声音略高了些“萧世子一向海量,这才两杯,怎么会醉”
雅间里全是贤王一党,听话听音,安静一瞬后,旁人立刻接口“世子怎么会被这两口黄汤撂倒他可贯是千杯不醉的”
“就是萧垂文你别装了”
说着,有好事的来推他,哪知萧逸却软绵绵的,顺势侧倒,若非裴知松眼疾手的拉住,恐怕已经滑到了桌底去。
嘎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俱都又惊又疑。
他们本以为萧逸是装醉,却没成想,他竟真的醉了
眼睛一转,忠勇侯梁博远突然冷笑几声“王爷,此子当真可恶,其心该诛”
“哦”
喜怒莫辨的侧过头,萧鸿熙声音清淡“何解”
“他明知道王爷要敬三樽酒,却只喝掉两樽便装醉,如此傲慢轻视,分明没把您放在眼里”
话音落,室内一片寂静。
耳听他指鹿为马的说词,大家眼观鼻鼻观心,既不帮腔,也没人去反驳。
他们虽是贤王的人,可却不愿平白树敌。贤王的正经对手是太子,而非连夺储资格都没有的萧世子,偏偏这萧垂文又坏了大事,王爷一直记恨于心,难得寻到个机会,即便有人想劝也不好开口。
果然,贤王闻此并没生气,反而顺着他道“那依你看,又该如何”
“自然要把他弄醒。”梁博远毫不犹豫,面上看着义正辞严“推不起来的话,就用冷水泼,听说那是醒酒呢”
用冷水,泼醒,萧世子
不可思议的望向他,甚至有人一不小心发出了“啊”的惊呼。
梁博远,他是疯了吗
“那便试试吧。”
出乎意料,不待众人反应,萧鸿熙就轻描淡写的应了下来。
杜康素来唯贤王马首是瞻,才不管对方是太子还是世子,听他说“试试”,立刻屁颠屁颠找了冷茶来,双手捧着就欲端去
“王爷,还请三思。”
手臂猛地被人一拽,杜康扭头怒瞪,刚要开骂,看清对方后,却立刻萎了。
拦他的是贤王府中的第一谋士,素有“小诸葛”之称的纪凌,纪先生。
便是他个小小商贾,也知道王爷对这位纪先生极为倚重,其地位远非他人可比。
因着出声的是纪凌,萧鸿熙虽然不豫,但也颇为尊重的侧过身体面对他“纪先生想说什么”
“王爷,”不慌不忙的抬手一揖,纪凌抬眸直视,朗朗而问“您当真打算与镇南王府交恶”
这话相当直白,直接戳破了梁博远之前“装醉”的谎言。在场诸人,也只有他敢如此了。
不过,有话就说,不遮掩,不粉饰,这也是萧鸿熙欣赏的地方。试问,哪个明君身边没几个忠言逆耳的良臣呢
“得罪萧逸怎么就是得罪了镇南王府”鸿熙不屑的轻嗤。今儿来的都是死忠心腹,他也没再掩饰“休说现在,便是百年之后萧睿归西,怕也轮不到他做主。”
镇南王府中萧垂文挂名,萧齐光掌事,这在京都贵族圈里不算秘密。
萧逸算什么莽夫罢了。萧齐光腿没摔断前,长安城中哪个知道镇南王府的二公子
自始至终,让他放在眼里视为对手的,也只一个萧齐光而已。
可就是这莽夫,竟然也敢下他脸面,妨他大业
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纪凌皱皱眉,正要再说,楼下却突然“哐”的震响,吓了他们一跳。
“这是怎么了”杜康惊惶的小跑到窗边“难道地龙要翻身”
话没说完,又是连着“哐哐”两声,空气都跟着微微颤动,若有似无的缥缈音扩散蔓延,绵绵不绝。
墙角隐形人一样的侍卫无声无息的护到贤王身侧,全神戒备着,室内的气氛瞬时紧绷起来。
抖抖索索的开大窗户,杜康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雅间的门就“砰”的被人冒失撞开“杜掌柜,不好了,有人来砸场子了”
“什么”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杜康又羞又气又心惊,鼻子差没气歪“哪个混账来找死你们竟然让他得手了,真是一群废物”
难得王爷过来一趟,居然出了这等事他在这儿当了近十年的掌柜,阴谋阳谋没少经历,简单粗暴的直接砸,这却是第一个
真他妈活见鬼
“我们全都没想到啊”小二懊悔的一拍大腿“那姑娘斯斯文文的,不笑不说话,瞅着也不像小户的泼皮,谁知道说动手就动手,双手抡着把椅子,好悬没伤了人”
“姑娘”杜康一惊一乍“难不成,还是个女的”
“是啊”小二瞅瞅室内一众偷偷竖起耳朵的贵客,含蓄道“是那位陆姑娘”
怒火冲脑,杜康双颊涨红,一时没想起他说的是谁“哪个我何时晓得个陆姑娘”
“就是”小二轻咳一声“浮生若梦。”
杜康闻此一愣,冷眼在旁的萧鸿熙也听出了些门道。这废物刚道“浮生若梦”乃西市一孤女的祖传之秘,不消说,肯定是百香楼仗着势大,逼她拿方子交易,不想兔子急了也咬人,所以,店就被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