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夏家父子的正式会晤就这么在不咸不淡中结束了,之后的半年里,叶碎碎也被姜颖扯着每个月和他们见几次面。
但叶碎碎毕竟上了高中,课业繁忙,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可即使这样,她依然清楚地感受到姜女士和夏教授的感情就像这春转夏的天气一样,每天噌噌噌的升温着。
于是,顺理成章的,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姜女士问她:“妈妈和夏教授结婚你同不同意?”
表情之小心翼翼,仿佛是小学生上课举手问老师能不能去上厕所。
叶碎碎看着姜女士,不知怎么突然联想到自己以后要是带男朋友回家,大概也会是姜女士这个表情吧。
能不同意嘛?
没想到姜女士居然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地说:“那妈妈跟夏叔叔结婚以后,我们要住到夏叔叔新家去的哦。”
一听这话,叶碎碎瞬间懵了。
搬过去住?
跟两个只吃过几顿饭的雄性生物住到同一个屋檐下?
不存在的。
姜女士还要再劝,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叶碎碎截住了她的话头:“我有事跟你说,关于高二分班的事情。那个……我想学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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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当有人问起叶碎碎当初为什么选择学美术,她只能捂着脸总结:“年少无知,上了贼船。”
叶碎碎考上的二中是一所三星级高中,到她这一届正赶上江苏省四星级学校评估。
二中在省内学校中排名靠后,靠文化成绩很难挤上四星,校领导的应对政策就是把二中的定位转变为“江苏省艺体类四星级高中。”
毕竟,艺体生的文化成绩要求相对偏低,这么一来升学率就有了保障。
于是乎,高一升高二分班填志愿的指导课直接沦为了大型传销现场。
叶碎碎所在的高一(3)班班主任姓吕,同学明里喊他吕班,背地里管他叫吕大爷。
吕大爷主教数学,梳大背头,人生榜样是孙少平,口头禅是“数学好的人脑子都灵光”。
而叶碎碎作为脑子不大灵光的代表,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心虚。
分班指导课上,吕大爷拿出了他当年大学写毕业论文时的扯淡功力,给班上涉世未深的高一小朋友们进行深度洗脑。
首先,揭示了江苏高考竞争之激烈、形势之严峻,让大部分小朋友坚信靠自己半瓢水的文化成绩考上本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接着,全方位无死角地介绍了学美术的好处以及美术生就业的光明前景。
然后,象征性地提及了一下选体育和文理科的相关事宜。其间他还轻描淡写地缅怀了一下学体育摔成二级伤残和学文理综压力太大跳楼自杀的前辈们……
最后,在他的连番轰炸之下,全班约摸三分之二的同学被直接攻陷。
下课铃一响,他也就功成身退了。
全校都陷入了讨论选不选美术的革命浪潮之中,在那梧桐树下,在那铁栏杆旁,在那狭窄的林荫小道上,偶遇的高一学子们逢人必问:“嘿,你选美术吗?”
其热切程度丝毫不亚于八十年代老人们见面问的“你吃饭了吗?”。
吕大爷强调的每一点都正好戳中了叶碎碎的心事,她本来就偏科严重,怕一门语文撑不起自己的分数,一时间想学美术的心情停不了……
但她的脑回路构造跟别人有点不同,她比较关心为什么吕大爷如此热切盼望他们学美术。
毕竟作为一个班主任,在学生分班选科时给出的指导应当公正全面一些不是么……
叶碎碎戳了戳同桌葛婧:“你说学校是不是有指标,一个班里达到多少学生选美术的话会发奖金给班主任之类的?”
然而她忘了葛婧就是属大喇叭的,这话一传十、十传百,添点油、加点醋,再传回她这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班主任每劝一个学生学美术就有二百块奖金”。
而且众所周知,学美术相当烧钱,于是“高中学两年美术要花十来万”的说法也在同一时间风生水起。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谣言以燎原之势迅速燃遍了整个高一年级组,甚至传到了吕大爷所在的数学办公室里。
吕大爷夹着教棍火急火燎地赶到教室稳定民心。
“我们学校是跟飓风画室合作办学,我们的负责人是会监督他们的收费的呀。”
“我可以跟你们保证,高中学美术的花费不会超过两万五。”
吕大爷的教棒“砰、砰、砰”地敲着讲台。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在座的各位简直愚不可及,听风就是雨。”
“回家去跟你们父母好好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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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高一年级是星期六上午放假、星期天下午返校。
叶碎碎到家的时候,姜女士还没下班,她先给叶先生打的电话。
叶先生似乎在忙,听电话那边窸窸窣窣的,有很多杂音。
听她大概讲了一下情况,叶先生就说好,想学美术就学呗。
难搞的是姜女士。
到现在为止,姜女士的思想还停留在“学美术的都是差生”这一层面。
果然,晚上叶碎碎一提出自己学美术的想法就遭到了激烈反对。
姜女士长吁短叹,大批特批叶碎碎不愿努力自甘堕落,满脸痛心不已。
协商无果。
叶碎碎心说去他大爷的,她不管了,反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