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犹自在偷偷地去望那年纪与探春仿佛却更加柔弱的林黛玉,暗暗纳罕王夫人怎不在,便听贾母道:“凤丫头快到我身边来。”
王熙凤忙莲步轻移过去,到了贾母跟前,脸上微微泛红眼眶里已经盈满泪水。
贾母方才见贾敏、黛玉时已经哭过一遭,这会子不由地又落了几点眼泪,哽咽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若蟠儿以后欺负了你,我叫琏儿替你做主教训他。”
薛蟠忙堆笑道:“老祖宗这话说得,她不欺负我就好,我怎敢欺负她?”
王熙凤忍不住啐了一声。
贾母见她这亲事眼前看着十分圆满,心里也欢喜,只是留着贾赦、贾政、贾珠、贾琏、薛蟠在,不便她与贾敏、黛玉叙旧,便对贾赦、贾政道:“你们领着珠儿、琏儿、蟠儿出去吧。”
贾赦不肯离开,昔年贾敏在家时,一个贾政一个贾敏将他挤兑得就像不是贾母亲生的一样,这会子他怎肯舍弃了在贾敏跟前炫耀贾母对他疼爱的机会?这正是他“报仇雪恨”的时候呢,于是有意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愣是不答话。
贾政面沉如水地给贾赦抚胸捶背,硬着头皮对贾母道:“大哥是多年不见妹妹,想跟妹妹多说几句话。”
贾母看贾赦这么个无赖样,心里厌烦偏又不能对他冷言冷语,于是忙慈爱地笑道:“那就留下说话吧。凤丫头,你跟你大嫂子一起带着迎春、探春、湘云、宝玉、环儿去迎丫头房里玩吧。琏儿、珠儿带着蟠儿去警幻斋里说话。”
贾敏哭笑不得地望着贾赦仗着有病逼着贾政兄友弟恭,心里先觉好笑,随后又想贾母心里定然为难,于是便笑不出来了,对黛玉道:“随着你大嫂子、凤姐姐去吧。”
黛玉答应着,见探春、湘云来牵她的手,就随着去了。
贾琏反反复复地看,也没从稚龄的黛玉身上看出娇花照水、弱柳扶风,只是看她才进京城有些疲惫罢了,依着贾母的吩咐领着贾珠、薛蟠向警幻斋去,才进了警幻斋前厅坐下,便听全福说“薛大奶奶过来了”。
薛蟠对王熙凤过来的事不以为意,反倒是初初新婚唯恐她走几步就累着,先出了这厅去迎。
贾珠对着贾琏笑了一笑,既然王熙凤并不将男女大防放在眼中,左右他们表兄妹幼时又是常玩在一处的,便也不回避。
贾琏留心去看薛大奶奶的排场,只见薛蟠出去迎接还不算,又有平儿、安儿两个品貌相当的美貌婢女先进来铺陈手炉脚炉坐褥。
因是表兄,于是贾珠、贾琏待薛蟠、王熙凤进来时便并未起身。
“薛大奶奶好。”贾珠、贾琏笑道。
“贾大爷好、贾二爷好,恭祝贾大爷发财,恭祝贾二爷升官。”王熙凤爽快地进来又见礼,随后在一架古琴边的绣墩子上坐下,又对薛蟠道:“大爷也坐。”
“哎。”薛蟠一双眼睛不离王熙凤身上,颇有些妄自菲薄地唯恐王熙凤看贾琏生得好又动了什么心思,自己搬了凳子紧挨着王熙凤坐下。
“噗嗤”一声,贾珠咳嗽着便轻笑出声,依着出嫁从夫的规矩,本该是薛蟠坐下后才命王熙凤坐,此时瞧着他们两个竟是将规矩颠倒了,偏那薛蟠呆呆地得了美人竟没留意差了规矩了。
“薛大奶奶过来,是有何指教?”不速之客登门,必有所谓。贾琏眼瞅着王熙凤摆开车马地在他与贾珠面前坐下,琢磨着莫非王熙凤不放心薛蟠,亲自来跟他谈买卖。
“琏二哥别一口一个大奶奶笑话人,我们商户人家禁不起琏二哥这样的抬举。”王熙凤拿捏着分寸,见贾琏并不计较早先的事,便也开了句玩笑,随后笑道:“今儿个来呢,主要是说两件事,一是地上的,一是水里的。”
“什么地上的?”薛蟠摸不着头脑,待见王熙凤斜睨他时眸光流转似有万千绵绵情意,登时老实地住口了,心里想着王熙凤比他聪明,就叫她去说,若有不对的,他再指正就是了。
“大奶奶喝茶、大爷喝茶。”全福有意踩薛蟠一脚,先给王熙凤上了一盏茶,才给薛蟠上茶,见薛蟠并无动静,反而觉得自己多事,被王熙凤锐利地一瞪,登时没了戏弄薛蟠的胆量,忙退了出去。
“这地上的,就是地上的买卖。尊府有亲人在南边,又是两江总督又是江苏巡抚,那江苏可谓是尊亲的地盘。这么着,我们琢磨着将铺子从金陵挪到苏州扬州杭州一带去,还请尊亲给个方便。”王熙凤笑盈盈地道。
“是,给个方便吧。”薛蟠附和道。
贾琏既然要做官,自然不能大肆地做买卖与民争利,如此,透过薛家做买卖便是最好不过的了,于是笑道:“这自是当然,大妹妹没来前,我正要告诉蟠儿我已经替他从户部拿到维扬等江苏一带的盐引了。”
薛蟠正喝着茶,乍然听这好消息,不由地一口茶喷了出来,忙拿着袖子去擦嘴,咳嗽着就去看贾琏。
王熙凤也是大吃一惊,忙问:“是多少斤的?”薛家被王家庇护多年,也不曾见王家给过薛家这么大的便宜。
“四卷拢共十六万斤。”贾琏一手架在小几上,一手去把玩通灵宝玉。
贾珠虽诧异却还不怎样,那王熙凤、薛蟠听了却欢喜不尽。
寻常要弄盐引,必要向当官的送上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