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大二房,李晴倚在美人榻上,只能通过四方的窗边,看外头的光景。
她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七八个时辰了。
天还没亮,她就坐在这里看太阳升起,却仿佛没有看到光明一般。
从那日没有见到祖父,从祖母那里回来之后,她就遭到了软禁。
她已然明白,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她是他们亲手养大的孙女,在他们身边生活了十几年,他们怎么能看着她……
不!她不相信!
祖父祖母一定是在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等郑文浩受到了制裁,这阵风言风语过去之后,她一定能重获自由的。
他们是疼爱她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
一阵微风夹着馥郁花香从窗口吹进来,让李晴紧紧揪着的心也舒展了几分。
“七姑娘,四少奶奶来了。”菀青走到她身边悄声禀道。
如今能走进这个院子,得经过祖母的允许。祖母一定是让四嫂来宽慰她了。
李晴起身理理衣襟,让自己露出笑容来,这才迎了出去。
可当门帘掀开,四嫂穆氏身边丫鬟抱着的锦盒,却让她脸上那一抹刚刚勾起的笑容停滞。
李晴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人也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她知道锦盒中装的是什么,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穆氏则让丫鬟把东西放下,将屋内下人都遣了出去。
“四嫂,是祖母让你来的吗?”她犹不甘心的问道。
穆氏颔首,将李晴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击碎了。
“他们还是想我嫁给郑文浩?他们还是想我嫁给郑文浩……”她喃喃着,最后的话早已经不是问句了。
“祖母说,你是李家最出挑的姑娘,是俪后的后人。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修己正身,躬行为上。”
修己正身,躬行为上?这是要让她浩吗?
可他是个人渣,她不想嫁给他,不想和他生活一辈子。
特别是想到有可能要和郑文浩同榻而眠,想到他做过的那些下贱事情,她就觉得恶心。
她就有拿刀子杀了他,剁掉他命根子的冲动。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有如此罪恶的想法。
穆氏见她如此神色,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心绪不佳,四嫂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就不多打扰了。”
又指着那锦盒道:“就算你此时不想看到这身嫁衣,也该看看九妹妹给你的信,没准她有法子让你开心。”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九妹妹……”直到穆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李晴才反应过来。
她以为她已经堕入了无边的黑暗,听到有李恰的消息,她心中似乎才重新燃起一丝光明。
李晴扑到锦盒边,将盖子打开,终于在霞帔底下找到了一个信封。
九妹妹平时最有主意了,她一定能够帮她助她,逃离苦海。
李晴的手有些颤抖着将信撕开,抽出里头的信笺,一字一句读起来:“郑文浩已获释。”
只这一句,如晴天霹雳。
怎么会获释,如何会获释?
她迫不及待的看下去,那信笺上头却只剩下孤零零两个字:“自救!”
李晴将信笺翻过来又调过去,徒劳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这封信笺确实就只写了这么一句半的话。
可她如今被软禁在这院子里,怕是过几天就要被迫上花轿了,她要如何自救?
似乎是绝望了,李晴身子一软,倚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连九妹妹都没有办法了吗?那这个时候到底谁还能来救她?
…………
此时,李恰也已经带着她从懿心坊低价买回来的战利品,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九,九姑娘,这件衣裳是收起来吗?”玉坠抱着那装衣服的锦盒道。
“不收,现在就用香笼把它熏香了,然后挂在衣架上,说不定今个儿晚上就能用上了。”
玉坠应了,抱着盒子去熏衣裳,玉玔则服侍她净脸换了家常的衣裳,坐下喝茶。
“派小丫鬟去门口多听着点,见哥哥那两个小厮回来便立即禀我。”李恰端了茶盏道。
玉玔忙去差人,屋内一时只剩下李恰,她怡然自得的将茶盏送到嘴边。眼中划过一抹狡黠之色。
…………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圣国公府大厨房中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也随之飘散。各院中的丫鬟都已经提着食盒来取各自主子的晚膳。
甘露堂的丫鬟淡烟提着食盒回到院中,将食盒递给贴身伺候霍骁廷的含沙。
在甘露堂,丫鬟淡烟和疏雨只做些浆洗、取物、收拾屋子、看守院子的零活,而贴身伺候的霍骁廷的,是他的小厮含沙和射影。
此时,射影走到书房门口,在外轻声禀道:“霍小公爷,晚膳已经备好。”
书房内,长案前的霍骁廷正在提笔练字,面前还摆着一盏荷花灯,正是定亲那日他在门前的护城河中捡到的。
听到外头射影的声音,霍骁廷将毛笔放在笔洗中,淡淡应了声,“知道。”便又将目光落在荷花灯上。
不知为何,他很喜欢这盏灯。
他那日在心情最矛盾最低落的时候,它顺流来到了他的眼前,就像是他的白月光。
这辈子除了这盏灯,不会再有什么能成为他的白月光了。
而且,他也很喜欢荷灯里头夹着的那张纸条。
喜欢里头的那句话:柳外花前同祝愿,朱颜长在年龄远。喜欢这句话清秀中透着狂放的笔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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