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看哥哥的风筝飞得高不高?久久要不要玩?”
那是何等风华的少年,乌黑的眸子有着这般年纪的晶亮,长长的睫羽在日光之下扑闪扑闪,就好像能反光一般,少年的发髻束得整整齐齐,额前的碎发因跑动流汗而贴在面上。
那一年——水黛、也就是细辛——七岁,定边将军府十二少爷水霖十一岁。
“要、久久要仙女风筝……”软软糯糯的童音,咬字还不是很清晰,步伐迈得也不是很稳。
将军夫妇老来得女,将军夫人生这唯一女儿的时候已是三十有三,高龄生子本就危险,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却是体弱多病,寻常人家孩子两岁开口讲话,三岁开口便是算迟钝了,走路更是如此。
可水将军家的小女儿日日除了睡和吃,都不常醒着,连哭都甚少,到了四岁才说了第一句“娘”,到了五岁才开始蹒跚地四处爬,如今七岁了走路还是摇摇晃晃,话也极难讲完整的一句。
将军夫人时常念叨,怀九姑娘时受了不少苦,三房唯一一个女儿,将军大人坚持要放在自己身边养着,本想着平日里那般乖巧日后定然不需要费心。
过了三岁生辰全家都急得上火,竟然还是日日吃睡,将军夫人终日以泪洗面,寻了好些名医也都瞧不出问题来,还是将军大人心宽拍板,自家女儿是厚积薄发,这是在积聚能量呢,但却依旧为爱女取了个久久的小字,就盼她能活的长长久久。
水家九小姐五岁才算开始了自己的人生,其他堂姐妹私下总笑她笨,几个兄长把人护得死紧,她们总找不到机会奚落这个妹妹。
但定边将军身经百战果然不是盖的,虽然水家九小姐看着呆呆笨笨,学东西却是异常的快,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小胳膊小腿却是长得极慢,讲话也不是很利索,比平常孩子更容易过了病气,将军同其夫人为了爱女,也不管他人如何议论,七岁开始便让她同五个兄长日日练武。
“累……”小小的人儿拉着仙女风筝还没跑十步就喊累了,大大的杏眼浮上了一层水汽,丫鬟急忙接过风筝,正想抱起小人儿就被十二少爷阻止了,“不着急,让她再跑动跑动。”
虽是阻止了丫鬟,可他自己却是满脸心疼的牵起小人儿的手,慢慢地挪着,小人儿也是极乖的,不哭不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是一步一步地挪。
水霖最喜欢这个妹妹了,唯一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孩子,他嫡亲的妹妹,每次在学堂被同窗笑话有个蠢货妹妹,他气不过总同人打起架来,那些个儿文弱书生哪是自己的对手,即便是找来了家中的大哥,他也能凭着几分小聪明受不了伤,父亲也从不因这事罚他。
“等久久能够跑了,十二哥带你去街上玩,外面可好玩了,有面人儿、糖画什么的,三月三就要到了,若是久久可以跑了,我便去求了父亲母亲,让三哥带着我们去玩,所以久久要加油哦~”
“嗯嗯!久久加油!”小人儿脸上的红晕还未消去,即便不哭也总楚楚可怜的眼睛总是像涂了胭脂一般粉嫩粉嫩的,“细雨,放久久下来,久久自己走,久久要上街……”
“没事,让她下来自己走。”水霖越看越觉得喜欢,这几日学堂在修缮中,倒是便宜了自己,平日里都是其他几位兄长更有时间陪着妹妹,毕竟他们早就不需要上学堂了。
如今休沐的日子又比前朝多了许多,前朝算是五日一休沐,现在虽是六日一休沐,可节日假期却是多了许多,三月三上巳节正好是女孩儿的节日,久久她出生以来还没出过府,几个兄弟早就想要带着妹妹出门走走,前几年一家人总不知道她何时会离去,现在大夫和术士皆说久久已经熬过了命中头一劫,可安心了。
“迪迪(爹爹)、迪迪(爹爹)”久久开心的挥着手臂,久久出生的时候边疆战事可算是消停了好一会儿,同楚元国签订了重新开贸的契约,但这两年又有些异动,久久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其他人她都已经会叫了,就这爹爹总是叫不好。
“小丫头占我便宜了!”将军大人水铭疆哈哈大笑,一路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更衣,胡子拉碴的模样也亏得小女儿能认得出来,也不敢抱她,怕将尘气过给她去,这娃娃肺向来不好,小小的风寒能咳得惊天动地,狠狠地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将他的发束弄乱,他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爹爹可真是!”水霖也顾不得头发了,转头一把就把小女娃抱起,“久久快走,我们去见娘亲那里,爹爹难得回来,想必娘亲大喜过望,怕要伤了身子。”
将军夫人云伊葵自从生了小女儿身体就一直不爽利,她是安国侯府的嫡长女,曾祖父随着圣祖一同打下了这江山万里,是头号功臣,封个异姓王也不为过,不过曾祖父不敢贪功,自家父亲因嫡长而承爵,却是个实在不过的酸腐书生,为了不负安国之名,自己同兄弟姊妹们全是由云副将也就是自己的三叔教养的,自是英气非常。
“今日霖儿不用上学堂么?怎么方才瞧见是他带着久久在玩?”水铭疆由着自己的妻子为自己更衣,看她眼中强忍着的泪水心疼道,“男儿上了战场哪有不添几道疤的,都不是大事,此役折了我不少亲兵,那些兵士的抚恤虽有朝廷拨了些,可我犹嫌少了些,想从公中和咱们私己再拿些出来,那些家中有孩子的,我想多给一些……”
“向来不都是如此行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