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大姑娘,”灵修说着顿了顿,“大姑娘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仁和大公主府的亲事,因为先皇驾崩搁置了。李太太上次来保媒之后,大公主府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更没派人来说容后再议之类的话。为此二太夫人也很是担心。”
新帝登基,仁和长公主荣升为大公主。
管沅暗暗思索事情发展的可能性。
李阁老家和杨家关系匪浅,按理说,李太太应该是偏向自己的。这一点,之前她在隔扇后偷听时也察觉到了。所以,是李太太从中作梗,故意不给定远侯府消息,让二太夫人以为大公主对她换人的打算很不满意?
又或者,大公主自己的想法发生了变化,不愿和定远侯府结亲了?
具体是哪一种,她无法确定。
管沅轻轻松一口气:“大公主府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没有消息就等于没有定论,没有定论就存在无限的可能。
假如当初李太太单纯为管洛而来,这些事她才懒得理会。反正结果都一样,管洛不会有什么好结局,这是前世就验证了的。但如今既然欺负到她头上,她如何能不愤慨,如何能无动于衷?
“二婶母有什么反应?”管沅问起二太太梁氏。
“二太太如往常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灵修回应。
管沅总觉得,梁氏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能心如止水万事不管这么多年,就不是易事。可遇到牵扯她自身根本利益的事,她依旧坐视不理——梁氏不得二叔喜欢,又只有管洛这一个女儿,梁氏的后半辈子,全看管洛能不能嫁个好人家。
但梁氏却并没有像管洛一般汲汲于高攀。到底是真不关心,还是想得清楚明白管洛高攀不起?
管沅没有继续纠结,有些事,时间到了自然会真相大白。
田庄的日子最是舒心,每天早晨去给大舅母问过安用了膳,管沅就在田垄上架起木桌铺纸作画。
晨间的阳光柔和温软,清风拂过将熟的麦田,耳边只有飞鸟的窃窃私语。然而一如往日的惬意平静中,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惊起了田垄上觅食的燕雀。
管沅搁笔抬头,只见远处田庄的界碑附近,数匹好马步蹄慢下,背朝东方的逆光看不清来者面目,却叫她想起庐陵似乎已经忘却但又深藏心底的曾经——
那个人,当初也是这般轻骑简装来与她告别,却在经年一别后再未重逢。
那时候她想问,却并没有问出口。前世的命运根本不在自己手里,即便知道了他是谁,又有什么用?
然而这辈子,这辈子没有去庐陵,两个月后的水患也不可能再遇见他。
是造化弄人,还是世事没有十全十美?
此生她在一步步努力改变命运,路走得越来越顺,代价也无可避免。
但她却不能因此止步不前。
管沅扶着桌案轻轻叹息,唇边逸出自嘲的笑:前世嫁人之前,她就已经把那些纷扰抛诸脑后了;怎么如今,在这样相似却截然不同的晨光里,她又流露出如此多的感伤呢?
上辈子已然灰飞烟灭,她要向前走,也只能向前走!
管沅暗暗告诫完自己,松开了紧握的手,再抬头去看界碑处的来人。
白麻虽然只有一小块,可在锦衣卫的飞鱼服上十分扎眼。璀璨如星的双眸定定回望淡雅宁然的女子,那里面涌动的,是不容错识的心意。
齐允钧怎么会来这里?
管沅别开脸,微蹙的秀眉显得有些凝重:“灵均,收拾东西,我们回去。”便径自走回田庄的屋舍。
不迎外男算不得失礼,何况她又不是管洛,只想一门心思扒上去,能不正面接触最好。
大舅母在前厅待客的时候,管沅则抱着针线窝在偏厅的碧纱橱偷听。
齐允钧突然造访,此事太不寻常。而他的态度和神色,令管沅整个人都不舒坦——又不是她欠了齐允钧多少银子,无端端被惦记着,她能自在才怪!
所以她势必要来听一听,齐允钧有何贵干。
“信义庄那边有些公干,路过此地发现是杨家的田庄,又见车马仆人众多,还以为子升兄在此消夏。”齐允钧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大舅母从容地点头:“子升在山东游历,要过些日子才回京。大公主可好?”
“原来子升兄还未回京。母亲身体尚可,精神却不大好。”齐允钧有些黯然。
“还望节哀,”大舅母顿了顿,“既是去公干,一路辛苦,田庄粗陋没什么精致东西,带些点心备着吧,怎好叫你空手而归。”递了一匣子点心过去。
齐允钧推辞不过方才收下:“子升兄不在,晚辈也不多叨扰了。”就和几个手下一同离去。
然而晚间回京再路过杨家的田庄,齐允钧却回赠了一对色泽清透的夜光杯。
大舅母打量一番礼盒里的夜光杯,半晌才似笑非笑地望着管沅:“葡萄美酒夜光杯,醉翁之意不在酒!”
管沅按下眸中的恼怒,只装糊涂:“大舅母这诗,上下不对应呀?”
她如何看不出齐允钧的目的?
说是路过,不如说是故意路过。扯着大表哥的虎皮做大旗,来转悠一圈还顺走一匣子点心,怕只为了送这对夜光杯。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怎会不明白?
大舅母却笑吟吟挽了管沅的手:“咱们沅丫头也长大了,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大舅母知道那孩子在想什么,也听说了提亲的事——”还未说完就被管沅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