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侯知道,叶氏一直很简单。
在她心里,温侯将来有什么样的成就都无所谓,堂堂诺大的侯府,怎么可能养不起一个闲人,所以,温侯就是来个挑灯夜读都能让她心疼不已。
当她的宝贝儿子要带上这么一个鬼东西终日不见真容的时候,叶少奶奶自然要爆发了。
还记得温侯戴上它的第一天,叶氏看见之后,那从不沾洋葱水的玉指为了剥下那铁皮,指甲都险些脱落。
虽然后来被生生的拉下去,可那初为人母的啼哭也是声声的打在温侯心上,他知道,母亲一直受累了。
这些年来,虽然有温侯每日宽慰,可温侯和侯爷再清楚不过,强颜欢笑罢了……
“母亲!。”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之下,一位面冠如玉的少年健步进了大厅。身后那位贵妇喊着都是拉不住。
这少年身着靛青色文士服,那白皙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绯红,进来以后,恭谨的朝叶氏问好。
这是一位姨娘生的庶子,温琰。比他小半岁,今年,也差不多志学了。
当然,和温侯不同,这小少爷自小口齿伶俐,虽然是庶房,却也深得几位姨娘的喜爱,就是叶氏这般性子,也会多看他几眼。
到了人前,叶氏就又变回那个堂堂大妇,应了一声,招呼两句,便让他坐下了。
这时,温琰的生母宁姨娘才进了叶氏的眼,她穿着岚媛青绿百褶裙,腕上配着一对翠玉镯,映衬着肌肤欺霜赛雪那般,就是那凤眸不怎么敢见人,对着叶氏,也不过是怯生生的说了句见过姐姐。
若是放到一般大妇身上,少不了就是一顿呵斥,可叶氏知道,这宁姨娘就是这么一个软到骨头里的性子,也就这么让她坐下了。
温侯也知道,这个姨娘性子的确不错,幼时他得了面具之后还能抱他嬉戏的,绝对不多。不过她这个儿子可就不一定了。
“等等。”淡淡的说道,那带着面具的身形在三人看来,竟是神似侯爷许多……
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温侯头也不抬的说道:“弟弟如此大了,怎的连一声哥哥都不会叫了?”
温琰还想争辩几句,正要开口,直直的撞上了温侯的眼眸。
深邃,而且威严。温琰有种感觉,他回到了幼时,因为贪玩没有完成先生的功课,被侯爷撞上的那个时候……
霎时间,这清冷时节都拦不住的汗珠从背后丝丝渗出。
温琰毫无疑问的服软了,低着头,说道:“哥哥安好,是弟弟良久未见母亲太过兴奋,激动之下失了礼数,请大哥责罚。”
说是说了,那紧咬着的,不是那口钢牙又是什么。偏偏他的主人还不敢稍加用力,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哼!”然而,那没有掩饰的不屑打消了温琰那藏得很深的怒火,拼命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他三岁的时候。
正当温琰无地自容的时候,其他姨娘也来了。
向几位姨娘打过招呼,温琰得以脱身,虽然愤恨依旧,却再也不敢和温侯对视。
这年头,宠妻是不够的。应酬那么多,腌臜事也那么多,若是不来些姨娘爱妾应付,别的不说,就是上朝的时候都免不了被人嘲笑。
当然,叶氏那一顿粉拳还是少不了的。
那些姨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见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少爷像是和二少爷呛嘴的样子,问好之后,不敢言语,乖乖坐下。
那些少爷小姐也向叶氏,温侯兄弟问好,那几个瓷娃娃一样的人物倒是惹人喜爱,就是有一点,都不敢看温侯的正脸,藏在自家姨娘的身后躲的严严实实,连向来好奇的小脑袋都不敢露出来。
叶氏皱起眉头,正要呵斥,就看见温侯站起来,抱着其中一个孩子。
这是温珏,是四姨娘孙氏所出,南天芙蓉色苏绣打底,精致如白玉的脸庞上点缀着恰到好处的丹凤眼,想必,这孩子长大之后也是一绝色的妙人。
被温侯抱在手上,这孩子眼睛一湿就要哭出来,可念及出门前姨娘对她的连番叮嘱,强忍着害怕,忽闪着睫毛,从指缝里看着温侯。
“珏妹妹莫怕,你可还认得我?”
温珏有些呆了。在她还幼小的心灵里,可能还不知道一个叫做金声玉润的词,但是,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戴着面具的大哥声音很好听……
其余的姨娘们也是如此,在她们的记忆里,大少爷就是年宴上都不怎么说话,原以为是因着那张脸,现在想来,就是出谷黄莺都不为过。
许是温侯这声音太过诱人,温珏都忘记了向姨娘求救,尚有奶音的说道:“你是大兄吧。”
“是啊,是我,珏妹妹最近有听姨娘的话么?”捏了捏那诱人的小脸蛋,温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没想到姨娘平日里说的那么可怕的兄长有了如此大的不同,温珏一下子觉得那张面具都没有那么可憎,不安的扭动身子,却也没彻底逃开。
“啊。对了,珏妹妹是这几日的生日吧,那天可能未必有时间,这串子就添当是小礼物,珏妹妹,那时你可就又大了一岁了。”
从怀里掏出一南珠小串,轻柔的把温珏放下,将她送回孙姨娘那里。
看着自家孩儿那视若珍宝的样子,孙姨娘一眼就看出来,这怕是鲛珠。她一年的月供都换不来一颗,这么贵重的东西孩子不知道,她若是受了,可不知道有多烫手。连忙说道:“大少爷,这东西太过贵重,要不您还是换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