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斋的女人,也叫弱女子?”贺兰敏之冲口而出,果然这话把李令月得罪得更狠,他苦笑,“这世上,谁是弱者,谁是强者?谁有那个资格去选,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害到谁,就害谁!其余没有利害冲突的人,倒是不相干了,要害他们还不愿意呢,平白浪费力气……别的不说,你娘曾经砍了萧淑妃和王皇后的四肢,把她们泡在酒瓮里,死后还不放过她们,改她们的姓氏为蟒氏和枭氏。她们就不是弱女子?还有我娘,她是不是弱女子?”
贺兰敏之越说越激愤,更带出几分悲伤。徐书颐拼命拽令月的袖子,她默然,不再说话。
这或许也是贺兰敏之面具的一部分,狠毒却无奈的少年……很能激起书颐的同情。又或许这是他的真心,谁知道呢?他们这种人,都是面具长进肉里。从小啜饮着毒汁长大,能指望他温柔、怜悯、博爱、宽恕?别开玩笑。
但在魔门中人看来,甚至在武后看来,在婠婠看来,贺兰敏之的处理方式没什么不对,甚至非常明智。以最小牺牲,换最大利益。特别是这牺牲,降临在别人身上。
这是令月暂时沉默暂时忍耐的原因,大环境,她目前动不了。然而想想武后设下的酷吏冤狱,想想江湖上魔道盛行之后的重重杀戮……看不到的东西,就真的不会刺痛你?
“我们正打算回宫去。敏月在后面追打杨小姐呢。”李令月轻描淡写来了这么两句,对贺兰敏之的重重诘问避而不答。
“这丫头,不省心!”贺兰敏之抹一把脸,激愤消去,又露出无奈的苦笑来,“前两个月我出门了,谁知道他们竟闹了那一出……现在还有心思来我府上打人,真不知死活!我得好好训训她。”
这回倒不用徐书颐作解说了,李令月就听说过,两个月前她爹忽然抽了,闹腾着要废后……其中一干推动的狐朋狗党,在后宫里的是贺兰敏月,在朝堂上的就是上官仪一帮子人,其中还有太子的若干推手。如今上官仪的清算过程已经开始,只怕贺兰敏月也闹不久了吧?就连太子,都危险得很呢。
“令月,我求你一件事。”
“嗯?”
“我妹妹,她不懂事,你也知道。”这次贺兰敏之的苦笑真心实意,“但她到底是我唯一的血亲。我求你,帮我保住她。”
李令月还没来得及拒绝,贺兰敏之已经补充,“我知道你在静斋鞭长莫及,所以也不要求多的,就你在洛阳的时候帮忙瞧一眼就行。她也是个弱女子啊。”最后还补充这么一句。
李令月哭笑不得。
“只要你答应,我把杨凌霜放回去,就看你们静斋接不接收。”贺兰敏之狡猾地说。
李令月犹豫片刻,应了:“好。就这半个月。”她也想看看,曾经的棋子、如今的弃子,静斋还要不要。它到底是不是像自己所号称的那样,“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