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升起来,深夜的爪牙就会显露,在万川行走的人就会穿过黑色的森林重回大地,生即死,死即生,生命不息轮回不止,当你来到这个世界,你就摆脱不了“余光抬起头,透过火盘望了一眼对面跪着的老婆婆,老妪低着头,余光看不见她的眼睛,火红色的光映在老妪花白的头发上,有些刺眼。算起来,他在爷爷的祭奠礼堂里一连两天听着哭丧的老奶奶反反复复念叨了几十次同样的这段话,在这个阴森的老屋听这么一段莫名的丧词实在瘆人。祭奠的地方是一座年过百年的老屋的上厅堂,老屋使用黄泥砖砌成,所谓黄泥砖就是用黄土做成烧砖的形状,大小要比火烧的砖块要大一倍,工人再用糯米和着干稻草做粘合剂一块一块的垒砌起来,现代建筑几乎没有人会用这个来建造房屋了。如果将全屋比作一个矩形,左边和底边的中心分别开了侧门和正门,正中心是个不封顶的天井,而四个角划分成四个独立的小房间,其余则均等划分为上厅和连接着下厅的小走廊,由于年久失修,在上厅堂的墙面可以看见一条裂缝如一只巨大的黑色蜈蚣,头在墙脚,尾在屋顶和瓦面的交界处消失不见,似在蛰伏着等待着猎物。老砖老墙,再配上一个老妪,气氛诡异到冰点。余光的父亲余家名还有一众亲戚则默不作声的跪在灵堂前擦眼泪,双手于胸前合掌,似乎完全听不见哭灵的婆婆口里说的话,作为长孙的余光此刻正在灵柩前烧纸钱,老妪的话一字一句异常清晰地钻进余光的耳朵里。哭丧是这个村子习俗的一部分,最为特别的是要请一队专门以哭丧为职业的人来敲锣吊唁三天三夜,俗称“做斋”,期间儿子孙儿轮流为亡者烧纸钱,且不得进食和睡觉,甚至不能洗澡,最后直到死者入土为安才算完事。
余光对这个爷爷其实印象不深,出生到现在,也只才只见了一面,大概是出生之时,现在自然没有眼泪可流。但这可苦了他的弟弟余阳,父母离婚后,余阳常年和父亲与爷爷一起生活,感情自然深厚,眼泪哗啦哗啦的留,话说这小子也算是耐力非常,这连续跪了两天愣是没揉过腿。
余光烧完纸钱后自觉挪着步子退到弟弟余阳身边的蒲团跪下,用手肘轻轻捅了在悄悄抹泪的余阳一下示意他上前为爷爷烧纸钱,待余阳烧完纸钱回来,余光压低声音“阿阳,听没听见老婆婆说的话?”“嗯?”余阳一脸奇怪“什么话?”余光叹了口气刚要说话,突然发现那个老婆婆此刻正盯着他看,瘆人的是,在和老婆婆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老婆婆的眼睛没有眼白,老妪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加上她身穿老麻布衣服一动不动地跪着,整个人就像一个白无常。余光拼命拉余阳的胳臂。“哥,你干嘛呢?哎?”余阳悄悄瞟了一眼和他隔了一个舅父的父亲,见父亲没有动静,这才瞅了瞅哥哥余光。“看,你看那个老婆婆,她,她”“哎,我马上看,你先别摇我”余阳甩掉余光的手这才往余光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这时候那个老妪却又像刚刚那样静静地跪着烧起了纸钱,余阳不坏好气的说;“哥,咋的了?”“她,她,她没有眼白”“嗯,然后呢?““你咋这么冷静?“余光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哥,我说你是不是傻?那是”下厅堂的锣突然开始被敲了起来,一下又一下的,声浪覆盖住了余阳的声音,余光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他低下头,双手合十,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手里全是冷汗
将近黄昏的时候,余家明让余光和余阳去采点沙子回来,余光揉了揉酸疼的膝盖,站起身,步子有些跛,余阳扶着哥哥去了最近的采石场拿沙子。耳边的敲锣声越来越小,余光这才恢复正常的音量和余阳,“阿阳,你刚刚说什么呢?“余阳抖了抖手里的沙子,这才慢吞吞从兜里拿出来折叠着的小布袋子装沙子,”我说她带了美瞳“余光大吃一惊“我去,现在流行老太太带美瞳了吗?“余阳满脸不屑,接着说,“我们村里人集资请的哭丧师,村长和爷爷有些交情,加上爷爷生前是个军医,回乡生活之后和村子里的人相处的不错,你常年和母亲在外生活当然不知道,听说这个哭丧是很是厉害“余光眼睛放精光,“哪里厉害?会招灵还是直接把死者复活?嗯?”余阳给了余光一记白眼刀子“厉害的地方在哪里我倒不知道,不过有些村里人到处这个老婆婆活了有两百年了。”“两百年?你当我傻子呢?这她又不是老妖婆,寻常人早就死了吧,有毒,这分明就是骗人的,我不信。”余阳没说话,抖了抖袋子的沙子,示意采完了沙。余阳对这个哥哥完全是没有办法,他哥俩的感情也算不错,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甚至同一个寝室。但唯一不同的是一旦放假,一个随母亲生活一个则和父亲生活。
夜晚在不知不觉中来临,哥俩的体力消耗的厉害,余光感觉快要饿晕了。十二点的时候余家明撵着哥俩去休息,拗不过父亲。他俩只得照办,又觉得噪音难以入睡,这才和余阳去了五百米开外的大伯家过一夜。大伯家里的人都去了吊唁,因为四处环山,一整座房子空荡荡的,显得寂静异常。一关门,哥俩以光速扫荡了冰箱所有吃的。带待各自洗了澡,余阳一脸疲惫,躺下床不久呼噜声就闯传了下来。余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接伸脚冲床顶来了一脚,“你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