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工长对前途失去信心之后,霍明亮开始在工区里出风头,他得到了常生茂的暗示,准备将来提拔他当工长,这种刺激使他产生了一股冲动,想尝一尝管人的滋味。他对常生茂的态度开始改变,由憎恨转变为靠近和服从,只有这样,他才能上一级台阶,高出工友一等来。权力的魔法让一个朴实人变得虚荣势利,成为yù_wàng的走狗。马工长看不惯他飘飘然的嘚瑟劲儿,经常用话刺激他。
霍明亮却不为刺激所动,仍然我行我素,在前途的问题上,他考虑得很清楚。他不会像马工长那样,遇到挫折就破罐子破摔,他要抓住机会一点一点地进步,一级一级地上升,说不准哪天福星高照,让他来一次大翻身。
下午,马工长和霍明亮又因为社会上请客送礼的事情争论起来,争辩请客送礼的腐败根源在哪里?俩人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都想把对方驳倒,置于死地。霍明亮的观点是:贪污腐败是全社会的。他说:“中国的现状就是这样的,当官的贪污,老百姓腐败。不要一味地把贪污腐败的问题都往当官的头上扣,老百姓没责任吗?没有老百姓送钱送物,当官的油水从哪里来?当官的贪污腐败,可以说是老百姓惯出来的。老百姓为什么给当官的贿赂,还不是想从中撇一点儿浮油?这不是腐败是什么?”
马工长反驳他﹕“胡扯,老百姓搞贿赂是被逼出来的,正常该办的事情,当官的卡住不办,找理由推托拒绝,说不符合这规定,不符合那规定,老百姓知道什么破规定?信息不对等,信息不透明,当官的支配着公共资源,他们有什么办法?只有贿赂掌权的,讨好他们。有时候礼送少了,还办不成事,白亏一笔钱。你说,这也怨老百姓?你以为老百姓愿意送呀,谁钱多的烧包,去白送给别人?”
霍明亮不服气地说:“并不全是这种情况吧,也有为求好处,主动送上门的,当官的胃口就是被他们给撑大的,人们都不去送礼,当官的就是想要都要不上,都按正常的渠道走。难道都不去送礼,当官的还不给人办事?不给办事告他去,他不怕?违法违纪的事,他们也不愿意去做。”
乔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在旁边插话:“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要是那么简单,天下就太平啦。”
霍明亮坚持自己的观点:“当官的有时候也不愿意收礼,有人非要送,有什么办法?又不好意思不收,人情事理总得讲嘛。收下被人检举了,还得丢饭碗,坐牢,你说他图什么?”
乔晨听了这种话,气不打一处来,反问道:“这么说当官的收礼也是迫不得已?”
霍明亮点一点头:“有那么一点意思。”
马工长把脸一沉,喊道:“一派胡言。”
霍明亮见势头不对,马上辩解﹕“我的意思说,当官有时候不见得比老百姓好过。”
马工长讥笑他﹕“这么说当官不如当百姓了?”
霍明亮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马工长用话戗他﹕“你去问一问,哪一个当官的愿意下来当老百姓?你这种逻辑真有点儿变态。”
霍明亮觉着理屈,不再说话,站起身推门出去了。马工长望着他的背影,不满地说:“啥人呀,还替当官的争理?你没被当官的刁难过呀?”
乔晨笑一笑,没吱声,马工长在争论中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仔细思谋霍明亮的话,却不无道理。当官的,都是由老百姓升上去的,他们的行为都与老百姓有关。
霍明亮终于心想事成,不久就被调到李家村信号工区当工长,车间把李志生从王家庙信号工区调过来,填补霍明亮的空缺。李志生报到当天,乔晨把大家请到土街的饭馆,给李志生接风。在酒桌上,李志生仍然保持一贯的作风,吆喝说笑,把喝酒的气氛搞的热热闹闹。别人和他划拳时,他故意伸出左手比划,把断指头派上了用场,以断指头凑数,和人打酒官司,为此,让对手输了好几拳。马小平骂他贼,他也不介意。没人敢和他划拳较量,他便乐得哈哈大笑,端杯劝大家喝酒,样子颇为洒脱。他这个断指头颇有用处,不但划拳可以为他捣鬼,还曾为他分房立下了汗马功劳,让他从蜗居中解放出来,赢来当家作主的感觉,实现他做男人的价值。
晚上,乔晨和李志生睡在宿舍里,说了半夜闲话,谈起郭永昌和胡兆宇,俩人感慨万分,替那俩个倒霉的伙伴可惜。
世间的事再复杂纷乱,其实就两个字:福祸。两字半边一样,半边不一样,相互牵连着,这就是命运。做人得有这样的成算,遇到好事时别张狂,张狂后面跟着就是祸,遇到祸事时也甭乱套,忍着,受着,哪怕咬着牙也得忍受着,忍过了,受过了,好事就跟着来了。
做到这一步,需要智慧和定力。性情中人,谁能把自己控制得那么好?能控制住自己的人,就不是一般的人,不是平凡的人。
而乔晨逐渐做到了一忍再忍,控制自己的极端情绪。这并不是因为他常,而是在那种寸步难行的环境中,他没有选择。现在他的命运渐渐好转起来,正在朝着有利的方面展,这都得益于他忠于生活的信念。
以前,乔晨不相信报应这一说,现在他相信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新梅的事情,让他感悟到:善良可以起死回生。现在,常生茂的事情,再次证明:缺德必遭报应。
常生茂死了,而且是意